今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我与妻子特意到邻村去看望二大爷。
我们到孔庄的时候,有些尴尬。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我的二姐的具体住址,只是知道个大概位置。毕竟我们是近门,农村的近门指的是本家五服之内的关系。这个二姐自从出嫁之后,我还真没有到过她家。我在老家的时候也不算多。
所幸村里人大多是亲戚连亲戚,关系套关系,一提到二姐的名字,再说明我是油坊寨的,马上就有人给指明她家的院子。
我们直接进入二姐的家门,看到二姐正带着三个孙子,有些焦头烂额的。她看到我们,先是有些惊讶,马上反应过来,热情地迎了上来。不用过多寒暄,我们看到的是坐在西屋门口的二大爷。说句实在话,大爷的现状很让人心酸,尽管我亲父母已经说了一些具体情况。
二大爷已经有些意识模糊。浑浊的眼睛已然没有了往日的光彩,腿脚也不能支撑昔日生龙活虎般的身躯,只能终日坐在特制的椅子上,生活不能自理。他这是脑梗的后遗症。
二姐在他耳边大声介绍着我们夫妻两个,只见大爷眼睛里泛着泪光,慢慢地点着头。二姐说,你大爷心里明白,知道家里来人看他啦。妻子已经不能自已,抓着大爷冰凉的手,哽咽着,而大爷也呈现出少有的清醒,哆嗦着,颤抖着。妻子对他说,过年啦,我们接你回家。大爷却摇了摇头,很勉强的挤出点笑容。二姐说大爷能有这样的情况实属罕见啦。
在与二姐说了一阵话后,我们便与二大爷告别,匆匆离去。
在路上,妻子一再说真想把大爷接到我们家过年。理智告诉我们这是不可能的事。
二大爷没有儿子,有两个女儿,二姐在孔庄,大姐与我妻子娘家是本家,虽说都是邻村,但毕竟不是一个村。
农村有个很现实的情况,老人如果没有儿子养老,只能是女儿养老。但女儿养老也就意味着老人需要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要到另外一个村开始适应新环境。这对于一生要强性格倔强的二大爷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人不生,地也熟,但他总感到低人一等。无论在大姐家还是在二姐家,大爷顶多到她们家门口坐坐,从不肯主动串门聊天。即使是患脑梗之后,还能走路的时候,他时不时就会自己默默地踏上回油坊寨的路。以前一二十分钟的路程,对于现在的他至少需要一两个小时。他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望着熟悉而又陌生却又漫长的这段路啊。
我父亲也曾不止一次的在听到我们村里的看到他的人给他带话后,马上放下手里的活,骑着电动三轮车去接我二大爷,带着他看看他曾经为之劳累一生的土地,带着他与无比熟悉的老邻居聊天,带着他走走曾经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大街小巷。
其实二大爷这样的情况,在农村一般是需要找个近门的侄子辈来养老送终。养老也就是说后继有人来送终的。他的房屋宅基地和土地,甚至还有些钱财,都是留给最终披麻戴孝摔孝盆的侄子的。免得后来到坟前烧纸的人都没有,以至于那个坟头的土堆说不定也会湮没。
我们没法说这是落后的思想,因为环境也不同。在丧失劳动能力之后的老人,最终总不能埋葬在女儿那里。至少在鲁西南的农村,这样的情况还是很正常的。
二大爷是由我们本家的我的一个二哥负责养老送终的。我那个大哥是要负责自己亲生父母的大事。这也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习俗。我这个二哥一般是在过年的时候才把二大爷接到家里过个年。其余时间基本是在大姐和二姐家里度过的。但今年春节期间,二哥因为自己身体有病,在医院过的年,二大爷也只能在二姐家过年啦。我们是不可能也不能把二大爷接到我们家过年的。
前一段时间,父母亲又去看望了我的二大爷,他已经不能辨识这些曾经无比熟识的人啦。从1936年至今,二大爷,这位曾经在油坊寨“叱咤风云”的人物,现状不禁使人唏嘘不已。
也正是基于此原因,我在此写些不成文的文字,默默祝福大爷吧。
我的记忆里有着始终难忘的一幕,在某个有着暖阳的冬日,四奶奶一如平常终日坐在他们家门前,二大爷满头大汗,只穿着件薄薄的衣衫,棉袄早已甩在一边,全神贯注地一下一下劈着柴火,旁边就是一堆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劈柴垛,仿佛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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