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爷的!”
“你大爷的!”
“你二大爷的”
“对不起!我没有二大爷。”
“呃……,你这让我怎么骂下去?你二大爷呢?”
“我大爷说我二大爷给女鬼勾走了,失踪了”
“……”
“你不信?那听我慢慢说来……”
1
老话说:有水的地方就有桥,有桥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乡。
马家村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依山傍水,有桥也有人。
说起马家村的来历,也是有点玄乎;清朝宣统年间,那时的马家村还不姓马,而是叫做王家村。某天,王家村来了一对男女,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美艳动人。两人的到来很是突然,让一直与世隔绝的王家村乱了套,村里的人都没有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男女,一个个如同看稀世珍宝一样看着他们。那年村口的格桑花开的格外的艳,一朵朵连在一起,像极了新染的红缎子。
那对好看的男女是兄妹,据他们说,他们是京城的马王爷后人,王爷惹怒了皇上,判了个满门抄斩,兄妹二人连夜跑路,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这王家村,如今又饿又困,想恳请村子收留他们兄妹二人。
村里人听了这话可怜他们,一个老人当场就认他们做了干儿女,没办法,那时的人纯,心善。那个老人将男女带回了自己家,烧了一桌菜,收拾了废旧的土炕,就将他们留在家里了。
王家村的老村长找了几位年纪大的老人谈了一宿,最终决定留下他们;毕竟,这兄妹二人如今无亲无故的,总不能让他们继续走下去吧!要知道,王家村背后就是深山,豺狼,虎豹,随便一个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马姓兄妹在村里也待的安分;一开始的时候,兄妹二人还是比较羞涩怕生的,除了待在收留他们的老人的家,几乎没怎么出门。村里的老一辈过了眼就不在意了,但村里的年轻人就耐不住性子了。毕竟兄妹二人长的不俗,还是从京城来的,穿着气质,一举一动,在他们眼里就好比将军仙女,格外的引人。
于是,每天就有很多男男女女来找他们。起初,兄妹只是微笑以对,却没有和他们有过多的交流。但渐渐的,随着日子长了,兄妹也就和同龄的村里人打成了一片。
就在村里人认为日子就这么平和的过下去时,意外却发生了。
马妹妹死了,死在村旁的河里,被人强暴后丢进河里的。
这个消息传来村里的时候,马哥哥正在帮村民劈材,猝不及防的,如同六月的惊雷,就那么一瞬,他就疯了。
疯了的马哥哥拿着砍刀,如同一个恶鬼一样走着,看到不认识的人就砍,眼中没有一丝人气。
村民们赶紧去找老村长,老村长也是刚刚得知马妹妹死去的消息,抹了一把泪,虽然很难过,但也不能任由马哥哥在村里乱砍人是不。
叫上了几名壮实的汉子,老村长他们就围住了发了疯了马哥哥,看着眼前这低着头,散乱着头发,不断低声呼喊着妹妹的马哥哥,谁能想到不久前他还是落难的王子爷呢。
老村长含着泪呼喊道:马少爷,我们对不起你啊!是我们没有保护好马妹妹,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凶手的,你先放下刀吧!
马哥哥并没有理会老村长,低头看着脚上的鞋,这是妹妹前几天给自己做的,没想到仅仅几日,便兄妹二人阴阳相隔;“哈哈哈,妹妹,我来找你了,不能让你独自一人”,话刚刚说完,马哥哥就在村民惊恐的眼神中,将砍刀劈向了自己。
那一天,村尾的两棵枣树不知为何就死了;据人说,这是马姓兄妹来的时候种的,没想到,这树也重感情,陪着兄妹俩去了。
这次事情过后,老村长仿佛老了几十岁一样;他后悔啊!马妹妹就是看他被褥脏了,才提出帮他去小河洗洗,他同意了,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事。唉!是他害死了兄妹二人啊!
一个月后,老村长拿出了自己的棺材本,找了十里八乡的工匠,在马妹妹死去的地方建了一座桥,以此来祭奠马妹妹的在天之灵,也算是老村长对自己的赎罪。
那座桥被称为“马桥”,由于后来人来人往,外乡人没有记住王家村,却记住了马桥。随着人口相传,最后连那王家村都渐渐变成了马家村,村里人也没说什么,他们欠马家兄妹的,一个名字是赎不完的。
一个叫做马家村的地方,里面住着一群不姓马的人。
2
二大爷是民国十六年出生的,比大爷晚了三年;他出生那年,马家村村口几十年没开的格桑花也开了。
二大爷是早产儿,据接生的产婆说,她们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是要一命换一命的,这不,二大爷活了,他娘却因为产后出血走了。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大爷就不喜欢二大爷,不为别的,仅仅因为这个人,让他失去了娘,他问自己,他能喜欢上这个人吗?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也喜欢不上。
于是大爷从来不带二大爷玩,也不许他跟着自己;但二大爷就是喜欢跟着大爷,不管他去哪里,也不管他如何骂自己,就跟着,一步也不离开。
“你为叫啥就是跟着我啊?”某一天,大爷终于忍不住问道。
“因为你是我哥啊!”二大爷奶声奶气的回应道。
“我不是你哥,就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娘,也是因为你,爹爹才天天喝酒”大爷狠的牙痒痒,就差上去打二大爷一拳了。
“你就是我哥,我好像记得我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有一个声音经常出现在我耳边,娘亲说那个人是我哥,叫我一辈子看着他,跟着他”二大爷笑着,两边的小酒窝仿佛小酒盅,让人看了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那天,大爷并没有再说什么;但从那时起,他对二大爷的态度就好了很多,虽然依旧不肯带他玩,却已经允许一直跟着自己了。
大爷喜欢水,喜欢摸鱼抓虾,所以就常常去村边的小河玩;二大爷因为跟着大爷,所以也常常跟着去河边,但与大爷不同,他不喜欢下水,更不喜欢小鱼小虾,往往,他就站在河边的桥上,吹着凉风,听着水流声,看着桥下的哥哥戏水。
据大爷后来说,那时二大爷总是喜欢站在桥上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说些啥,和谁说,每次他抬头望去时,总能看见二大爷的嘴动个不停,但一发现他,就马上停下了。
“可能就是那时说了什么,才使鬼盯上了吧!唉,这老二,总是那么不让人省心”,每想到这,大爷总会叹气,但语气中却听出淡淡的想念和自责。
民国二十八年,大爷二大爷的爹因为饮酒过多导致心梗塞去世了。
那一年,大爷唯一的亲人就剩二大爷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大爷对二大爷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慢慢的如看待一个弟弟一样对二大爷了。
“可能那时自己长大了,想透了吧!再加上王二子跟了我十几年了,说实话,我也习惯了,他一天不跟着我我那时都有点心慌,哈哈哈哈”大爷多年后如是这般对我们说道。
王二子是大爷对二大爷的称呼,这个称呼也是在那一年叫起来的,以前大爷都是直呼二大爷名字的,后来感觉不太好,想了想,毕竟是家里面的老二,就称呼王二子吧!
从那时起,二大爷失去了一个亲人,却又得到了一个亲人。
大爷二大爷从此便相依为命了;每天,大爷都会去河边抓鱼,然后交给二大爷去集市卖钱,卖的钱就是兄弟二人的生活费了。
“你别看你二大爷那时候还小,说起话来可是一套套的,我嘴笨,所以便叫他去卖鱼,每次都能比我多卖几毛钱。哈哈哈,为啥?他嘴甜,人家都喜欢买他的鱼”大爷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总是笑的合不拢嘴,对二大爷的口才赞不绝口。
就这样,两兄弟在那人心惶惶的年代活了下来,每天过着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没什么怨言了。
3
民国三十六年,大爷二十三岁,二大爷二十岁。
那段时间,时局动荡,天天都在打仗,每天都有死人,死人的血渗进土里,流啊流啊,就流到了附近的河里。当然,马家村边的小河也包括其中。
某天,大爷和二大爷来到河边,看着淡红的河面,和不断在水面游动的鱼,他们知道,他们不能再靠打鱼为生了。
这河水都是人血,这鱼喝着人血长大,就相当一个个人,他们打鱼就相当于杀人,这是万万不行的。
失去了生存手段,兄弟俩也一时间迷茫了;他们没有一技在手,除了打鱼卖鱼什么都不会,对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担忧。
“那时我是真的愁白了头,我和王二子什么也不会,也找不到活做。别人叫我们去当兵,但你想想,我们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分不开了啊!”大爷慢悠悠的说着,仿佛害怕漏掉一个字。
二大爷当时就劝大爷去当兵,说自己一个人能活下去。大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怒声道:你个小屁孩怎么活下去?你忘记当年娘和你说的话吗?你要跟着我,一直跟着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二大爷听了也只能苦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天天过去,兄弟依旧没有找到活干,眼看多年的储蓄就快用完了,两人也只能大眼瞪小眼。
“那时我就想,我们不能死,我们才二十多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于是我就打算重操旧业,你说,我当时是怎么想得?我他妈就是脑袋给门撞了”大爷回忆这段时光的时候很痛苦,眼神中,脸上,都能看出深深的自责和后悔。
就这样,大爷和二大爷又一次来到了马家村旁的小河;或许是因为最近几天没有怎么打仗,河水恢复了它的清澈,也没有鱼在水面游来游去了。
就在大爷考虑要不要捕鱼卖的时候,二大爷却走上了河边的石桥,摸着桥上的石墩,不知道想着什么。
“我自己都快忘记这马桥了,你想想,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这桥还和小时候看的一样,没有一点改变,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老二就喜欢这桥,从小就喜欢在上面待着,我当时就怀疑这桥有问题”大爷皱着眉头,手上的烟枪不断敲着地面,仿佛在心里推理着什么。
那一天,大爷终于还是没有下决心捕河里的鱼,他心里想着,家里还有点钱,如果过几天还没有打仗的话,就来捕鱼,那时的鱼应该就不是喝人血的那些鱼了。就在大爷心里不断盘算的时候,二大爷站在桥上,听着水声,摸着桥身,看着站在河边皱眉的大爷,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那天回去后,二大爷突然生了病。连续的几天高烧,嘴唇发白,眼睛也肿得睁不开。大爷急得请遍了附近的大夫,但没有一个大夫能给出治疗的方案,最后一个老大夫临走的时候拉住了大爷,说二大爷不像是害病了,有点像鬼上身了,要不,去找道人看看?
大爷第二天就去打听哪里有道人,找来找去,终于有人说在马家村小河的另一边有一个懂这些的人,可能可以帮忙。大爷一刻也没有犹豫,连夜过了马桥去找那位道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爷还真找到了道人,跪在地上求了半天,道人看了大爷一眼,便说是鬼现眼,伤了精气,要远离这里好好修养一番。大爷赶紧点头,表示一切听道人的安排,也许看在大爷诚心诚意或是真的觉得二大爷值得救,便提出大爷背上二大爷去他家住上一段时间。
于是,大爷便背上仍在昏睡的二大爷,走过马桥,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了道人的家。说来也奇怪,从那时起,二大爷便慢慢退了烧,面色也开始红润了起来,眼睛也消肿了。
没过多久,二大爷便醒了。看见二大爷睁开眼的一瞬间,大爷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最近神经太过紧张,这突然的放松,使他眼前一阵黑,便晕了过去。
“那时我是真的累了,我想想啊!哦,对了,那次我整整两天没有闭眼,就守在你二大爷身边,我怕我一闭眼,你二大爷醒了没人照顾。但真的等他醒的时候,我却倒下了,还反过来被他照顾了,哈哈哈,现在老了,说起来还挺觉得丢人的”大爷抽了一口烟枪,大口的吐出来,仿佛想用浓浓的烟雾来遮挡脸上的红晕。
在道人家里呆了一个星期,虽然二大爷身子骨依旧很虚弱,但兄弟俩不想再给道人添麻烦了,就商量着离开。思来想去,他们便打算礼拜一就走。
礼拜一,惊蛰,阴雨天,黄历上写着:忌出行
虽然道人叫他们再待几天,但大爷二大爷依旧坚持离开。大爷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道人感谢,道人不肯收,但抵不住大爷的劝说,就拿了一点表示接受了。
看着外面的阴雨,道人摇了摇头,再次劝说两人留下,但大爷他们去意已决,纷纷表示今天必须离开。看绕不过他们,道人也只能叹一口气,叮嘱他们一切小心,便随二人去了。
大爷和二大爷再次感谢了道人的救命之恩,便离开了道人的家;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虽然天十分的阴沉,下着蒙蒙的细雨,但依旧抵不住大病初愈的内心之喜。
不知不觉,两人便走到了村旁的小河,看着河对岸的马家村,兄弟俩都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
“那时的我们真的像获得新生一样,看着对岸的家,我当时就打定主意要从头再来,好好带着你二大爷活下去,不过,唉!都是命”大爷又抽了一口烟枪,眼中泛起一丝泪花,随意的用手抹了一把,便又恢复了常态。
大爷在前,二大爷在后,就这么走上了马桥。就在两人快要走到拱桥中间的时候,桥的另一面走上了一名女子。
女子化了妆,脸白白的,看上去倒是有那么一点慎人,不过仔细看去,还是看出五官还是很精致的,她穿着白衣,却不像是当时女子的衣着款式,而有点古代的感觉。
大爷并没有在意这个女人,本想就这么擦肩而过,却发现有点奇怪,因为雨水仿佛淋不到女子一样,她的衣服和头发没有一点被淋湿的样子。而且她脸色一成不变,看起来有点僵硬,走起路来也有点异样的怪异。
二大爷也发现了女子的异常,却没有说话,和大爷一起看着女子慢慢的从他们身旁路过,一个字也没吭。
天还是下着细雨,蒙蒙的,仿佛天地万物都进入了一幅水墨画中,也没有风声了,只有水流撞击的声音,哗哗哗,仿佛唱响了春天的序幕曲。
大爷看着女子从身旁走过,也没有再去多想,听着背后均匀的呼吸声,他知道二大爷就在自己背后。招呼了一声,便往桥那头走去。
“那时候我心里只想着早点回家,就没有在意你二大爷了,毕竟你二大爷那么大个人,我心里还是很放心的,但我错就错在这里,如果我当时走慢点,或是回头看看他,也许就会不一样了”大爷还是在慢慢的抽着烟枪,不过从口中,鼻子里喷出来的烟雾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当大爷踏下马桥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背后二大爷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消失了,他正感到奇怪,回头一看,却发现二大爷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桥上不见了!
大爷以为二大爷在桥那头掉了什么东西,现在回去捡了,便想着等那么一会,但一分一秒过去了,依旧没见二大爷的身影,这下,大爷就有点心慌了。
他赶紧跑上拱桥,却发现桥那头并没有二大爷的身影,他四处望了望,眼前除了小河,马家村,小树林就没什么了。二大爷不可能去其他地方的啊!
这时雨越来越大,四周也不像是水墨画,而仿佛披上了一片薄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
被雨水这么淋着,大爷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顿时,他便感到浑身冰冷。一股寒气随着雨水从天灵感一直往下流,流到脚底便停了下来,不过那沿途的疼痛却汇聚到了心口,往心里面钻,一直钻,不会停下来。大爷瞬间感到一阵眩晕,他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桥边,用尽所有的力气往桥下看去。
出人意料的,河里并没有二大爷。
“当时我想你二大爷不会掉进河里了吧!如果真的这样,那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但我看下河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你二大爷的身影。王二子还是会水的,虽然虚荣了一点,但在水里坚持浮水个半个钟还是可以的,但我却没有发现,这就证明他可能没有掉进水里。”大爷说起这话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明显的在颤抖,呼吸也变得与以往不同,我知道,大爷回忆起了当时的那种焦急与无措。
二大爷就这么消失了,凭空消失在了一座拱桥之上,消失在一片阴雨之中,最重要的是,他消失在了大爷的眼皮底下。
大爷从桥上回来后就一直抑郁寡欢,每次想起这件事就自责后悔不已,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二大爷就这么突然不见了?
后来为了生存,大爷参了军,先投的国民革命军,后来又成了共产党,在一次次的战斗之中,他都向战友们谈起这段往事,每次提出疑问时,都会得到大家的嘲笑和不信任。
文革期间,那时大爷被安排看管一群邪教分子,他心里明白这些都是些道士什么的,并不是什么邪教,但上面既然叫他看管,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看管,不过,就在这段期间,他的疑问得到了一个答案。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道士,头发都差不多白完了。那天,我看他几天没吃东西了,怕他顶不住,就偷偷给了他一个馒头。他吃馒头的那个吃相我现在都记得,恨不得把手给吃进去。不过从那以后,他就会和我聊天,当我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那老道只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话”大爷放下了嘴里的烟枪,直盯盯的看着我,仿佛在等待着我的询问。
“到底说了什么嘛!”我就顺了他的意,赶紧问了句。
“大病初愈少出门,阴雨桥上莫回头”大爷站起身来,轻声叹道。
网友评论
他们不能在靠打鱼为生了。
这个在应该是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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