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那天,我看到妹妹发的家乡的社火表演,那一瞬间突然就好想回家。小时候最喜欢过年了,每年腊月二十左右吧,我和爸爸妈妈就一起回奶奶家,那时候奶奶家还养猪,一到年关,家家户户忙着杀猪、杀鸡,蒸馒头,谁家要是杀猪,街坊邻居便一起来帮忙,所有的事都料理完以后,女主人便煮一大锅排骨招待大家,小孩子们跟着挨家挨户蹭吃蹭喝。我从小挑食,对肉类不感兴趣,唯记得奶奶煮的猪肋骨是极香的,小碟里倒点醋放点辣椒蘸着吃,再配着烤焦黄的馒头片,一口极软糯的肉一口脆香的馒头,是再好吃不过了。奶奶家堂屋有一个很大的火坑,冬天特别暖和,我每天早上醒来便趴在被窝里,让爷爷给我打开电视,看《还珠格格》,看金庸的武侠片,我最喜欢《神雕侠侣》和《连城诀》。正月初十以后,各个乡镇就开始社火表演了,我奶奶家在山脚下,山上有一个庙,秧歌队在出发去城区表演的前一天晚上会来到山上“敬佛”,在庙前给乡亲们表演,我和奶奶都特别爱看秧歌,吃完晚饭我奶奶便带我上山看秧歌,那时候天很冷,我穿着棉裤棉衣带着帽子手套口罩,包得严严实实的,山上会有一些小摊贩,买汽水辣条零食等等,我最喜欢喝橘子味的汽水,还喜欢吃白色的圆筒的冰淇淋,现在回想起来,童年的记忆虽模糊,但那些遥远的回忆里的幸福的感觉却让人永远铭记。
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每周五下午我爷爷便会骑自行车接我去乡下,我可以被允许不用上下午最后一节课,那会我爷爷穿着中山服戴着礼帽站在学校门口的样子极帅。还未到家门口,我便大喊:奶奶,我来啦,这个时候我的奶奶就会从院子里跑出来接我。
我奶奶手特别巧,在我小的时候,定西的冬天还是很冷的,最冷的时候应该在零下二十度左右,那时候没有羽绒服,我冬天穿的便是我奶奶做的棉衣,表面是绸缎的,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层棉花,内里一般是黑色的,小立领,缝几个中式的扣子。
再后来我上高中了,功课比较紧张,不能每周都去爷爷奶奶家了,有的时候有小长假譬如五一之类的,我便会提前给爷爷打电话,我爷爷就会估算着时间去路边等我,奶奶在家做好饭,晚上熄灯后,我会和爷爷奶奶说一会话,奶奶给我说乡里乡亲的家长里短,我也会问爷爷今天打牌是赢钱还是输钱呐,聊着聊着便进入梦乡。
我奶奶做饭也特别好,村里若有红白喜事,我奶奶和我大妈必定是掌勺的,那时候我们经常吃粉汤(就是鸡汤粉),我奶奶就是负责给汤调味道的。夏天我最喜欢吃我奶奶做的甜胚子,甜胚子是发酵而成的,酵母粉多了酒味太重,酵母粉少了又不够甜,而我奶奶每次都放的刚刚好,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甜胚子。
2010年我离开家乡来北京读书,我考上大学后爷爷奶奶给我买了一个摄像机,sony的手持摄像机,我带着它来到了北京,自此我开始每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的日子。每次放假回到家,收拾好行李,就第一时间去爷爷奶奶家,然后就是姥姥家,离开家之前,也是上午先去一趟奶奶家,下午再坐火车回北京,回北京后先给我老妈打电话说我平安到达,然后就给爷爷奶奶打电话,刚开始奶奶家是固定电话,我奶奶估摸着时间便会等在电话旁,怕错过我的电话。上大学后我酷爱旅行,基本上每个小长假都和好朋友约着到处玩,原则就是一晚上卧铺能到的地方都是我们的目的地,去爬了泰山,去青岛看海,长白山看天池,去了江西和广州,每次我给爷爷奶奶说我要出去玩时,他们从不反对,叮嘱我注意安全,还会让我爸爸给我多打点钱。
我的奶奶去世已经有六年,我仍清楚地记得每次我离开奶奶家,走到楼下,她总站在五楼厨房的窗子边给我挥手,看着我离开。六年前的今天,我在首都机场得知奶奶不在的消息,第一次面对至亲的离世,我一路哭着上飞机下飞机坐车回家,难以接受。六年了,时间抚平了那些难过,留下了记忆里细碎的美好,我总记得老家院子里那盛开的月季花,还记得夏天时和爷爷奶奶坐在院子里吃西瓜,记得冬天火炉里烤的焦黄的土豆,记得我拿着新相机给爷爷奶奶拍了一组好看照片。也有可能是我长大了,我知道人的这一生不断地得到与失去,而那些逝去的人,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奶奶,壬寅年二月初四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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