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往事

小往事

      小时候，爷爷尚在的仲夏时节傍晚。搬上小板凳坐在大门朝西的台阶上，听爷爷讲狼来的故事。

      天边，夕阳化身毕加索，把天边的云染成火红火红的色彩。上一瞬间，听到爷爷说野狼顶着蓝的发光的眼睛，从猪圈里拉走了圈养了一年猪时，我跟弟弟会紧张的跳上爷爷的腿抱紧他的脖子，下一瞬间又会被爷爷坚硬的胡茬扎得哈哈大笑。

      记忆里的爷爷，总是拿个本子唱歌，并且一遍遍抄录，因为长时间的抄录歌词，爷爷的字写的很不错，哥哥长期跟爷爷生活在一起，受了影响，也稍微练了些书法，兄妹三人，我哥的字写的最好看。

      还未记事的时候，爷爷就与父亲分了家，各自生活，柴米油盐不掺和。老屋的房子，屋后就是座山，有蜿蜒曲折的小路，到半坡上，就有爷爷的菜园。

      这样的仲夏天气，正是黄瓜茄子生长的旺季，所以需要水，常常七八岁的我，需要帮爷爷提水，从房前绕到屋后，走上蜿蜒曲折的小道，把水一瓢瓢的洒到黄瓜茄子的根部。爷爷总是很欣喜的摸摸我的头，夸我懂事有出息。其实他不知道，我这么努力只是想吃凉拌黄瓜。

      爷爷的凉拌黄瓜，其实食材最简单，摘两三条黄色的黄瓜，削薄薄的片，撒上一把盐，滴两滴醋或者酸菜水，再浇上镦好的大蒜辣椒，最后淋上热油，瞬间清新的味道萦绕在爷爷小小的厨房里。每当这时候，我总能闻到香味拿着碗筷从十几米外的我家冲到爷爷家，就着凉拌黄瓜，可以吃几大碗玉米糊。

      4岁以后，12岁以前，凉拌黄瓜这个味道，成了仲夏时节最深刻幸福的记忆，比西红柿炒鸡蛋更甚一筹。

      13岁，我去了离家二十公里外的中学读书，爷爷与仲夏傍晚的夕阳，以及凉拌黄瓜在我的记忆里慢慢淡去。因为，我一周七天，有五天半都在学校，回到家的一天半，要忙着做作业，洗衣服，洗头干各种各样与学习有关的事情。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没机会跟爷爷坐下来说说话，更没有发现他眼中看我淡淡的落寞与孤单。

      16岁的某一天，因为爷爷要办一个独生子女的证件，必须得去拍个黑白照片。爸妈忙着夏收，带爷爷去城里拍照这个任务自然落到我头上。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早早的吃了早饭，我跟爷爷就出发了，清晨的太阳打在我们背上，在地上映出我跟爷爷的影子，忽然惊奇的发现我们的影子一模一样高了，我侧过脸发现爷爷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变得更黑一些了。那是我第一次发现爷爷竟然已经这么老了。

      如今爷爷已经去世10年，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清新味道的凉拌黄瓜，可是那种熟悉的味道，总是在我想记起的时候，弥漫在我口齿之间。

2018.7.2

在广州

谨此纪念我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