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3年5月 地点:南阳永安路 主题:惊悚 类型:心灵
这是一幢阴森怪异的老公寓,它始建于文革年代,上下三层、东西两进。老房子的怪异之处就是总会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渗水,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在这些地方长出蜿蜒如蛇的裂痕,而且越长越长。经了日晒风吹,青苔地藓便沿着裂痕疯狂地向上生长,渐渐地爬满整个墙面。东西两侧的墙体还虬曲盘旋着根粗叶枯的皂角藤,时风吹过总是婆娑作响,以为有倾诉不尽的哀怨。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这公寓仿佛被冤魂附体,它的每一扇窗、每一块砖都充满了黑暗的记忆。它像是一个被怨恨扭曲的古树邪恶地生长着。。。
恐惧侵袭
(一定有人认为是先有这幅图才有上面的描述吧,事实是恰恰相反。)
我就住在这幢公寓里,我一直觉得住在它里面的人有些不正常。
最近,它像座城堡被隔离开来——工人们翻修管道围着公寓挖出了一条一米多深的壕沟,只在楼道进出的门洞用废木料临时搭建了木桥。
傍晚时分,我出门散步,模糊记得斜阳透过树影金灿灿地照在我身上。我也不远走,只在公寓一侧来回踱步,无所事事地翻看着BP机里关于美伊战争的消息(当时用的是BP机)。好像没过多久我妈来了条信息说是出去买菜,随后就回来。我下意识往回走,来到了木桥中间。这时从院子外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手提皮包的陌生人(这个男青年的穿着让我想起了我现在的职业——律师)。碰巧又从楼道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这女人一头卷发、穿着花哨,浑身上下妖里妖气。她就住我家楼上,每日昼伏夜出,行动诡秘。
我被夹在了桥中央。。。
陌生人问:“请问××××(涉及个人隐私,故隐去)怎么走?”
中年女人像被触动了什么心事,显得有些讶异,反问道:“你去那个地方干什么?你不知道那个地方不干净吗?”
言外之意我已完全明白,那地方是我曾经梦境中迷路时路过的一座白楼。据说那里经常闹鬼,已经死了十几条人命。阴森恐怖得很。。。(很奇怪的情节,好像梦境完全是一个实在的空间,自成一体,互相关联。)
中年女人激动不已,她在努力克制自己反常的情绪。她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两只手一会儿紧握双拳,一会儿又叉开十指,不停抓挠。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中年女人怪异的举止吸引了,以至于竟没注意到陌生人后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陌生人走后,中年女人并没外出而是折回公寓。出于好奇我跟随她上了三楼,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我偷偷看她开门——
她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兴奋,以至于双手颤抖得无法把钥匙插进锁孔。她的嘴角开始滴血,嘴里发出呼噜呼噜野兽般的低吼。
我终于明白了,她是只披着人皮的妖兽,那幢白楼发生的事情一定与她有关——看来今晚她又有的吃了。顿时,恐惧像毒藤一样在我的脚下缠绕。
正思忖间,她突然发现了我,那双白多睛少充满强烈吃人欲望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瞬间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恐惧像潮水一样从四面涌来。我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回了二楼家里。
关上门,插上暗锁,惊魂未定。我还是觉得不安全,又关上所有的窗户,也不行,又拿了锅盖顶在头上,哆哆嗦嗦藏在床脚旁的衣柜里。我的心怦怦直跳、浑身发抖,悚惧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真害怕她会破门追来。
“砰砰!砰砰!砰砰!”她果然还是来了——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了。
“开门,儿子!开门啊!”熟悉的声音传来——难道是我妈?
真的?假的?我诺诺捏捏走出衣柜,悄悄开个门缝偷看门外——
唉呀,是真的,是我妈回来了。我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总算是来了一个让我可以相信的人了。
我妈提着一捆青菜,也没说什么走到厨房抄起菜刀就开始切菜。她面无表情,也不看刀下的菜。青菜在刀下嗦然作响纷然而落。她切菜的动作僵硬、呆板,像是用钝锤在敲击木板,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靠着厨房的门框,看着我妈切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时,手里的BP机响了:“儿子,我有点儿事,晚些时候回来。你着急就出去吃饭吧。”我妈的信息。
梦中的空间开始扭曲。。。。
分析:这个梦大约作于七年前,当时精神上面临巨大压力,思想上陷入深刻危机。产生于之一时期梦大都结构精致,含义深邃,值得细细品味。总体上这个梦可以理解为不管我如何自我封闭,恐惧还是会千方百计地侵入到内心深处。这里屋子依旧代表自我,而恐惧的来源却是另外一个梦境中一座闹鬼的白楼。毋庸讳言,那个隐去的地方正是与个人的一段情感经历有关。这段经历被我深深埋藏在内心深处,企图彻底忘却。但事与愿违,最后的反攻倒算显得异常凶猛!
如果这只是有关恐惧主题的梦境,倒也无甚特别。实际上我认为这个梦境还包含着更为深刻的含义。我做一下简要分析:这里边有两个主要人物。一个是中年女性,她张牙舞爪极具侵略性,另一个是陌生人,他中规中矩却一语道破,令梦境的氛围陡然改变。这两个人物之间内在的戏剧性张力在向我暗示什么呢?我们知道,梦境是一个纯粹主观的创造,梦境里的所有场景都隶属于自我,都是自我在某一方面的展现。每个人的梦境会因为个人生活经验不同而拥有一套只有自己才能完全理解的符号语言。对这些象征符号的解读和运用是我们解析梦境的第一把钥匙。一般来说,女性在我的梦境中代表着我自身感性化、情绪化、艺术性的方面。而与此相对,那个中规中矩的男性则代表着理性的、规则的、传统的、保守的方面。通过这样的解读,我就可以把这个梦境解释为理性、感性二者的失衡所导致的失控,进而引发精神层面的崩溃。而恐惧只不过是自我崩溃所表现出来的后果。
一方面是过分泛滥的情绪化、非理性;另一方面是形格势禁(西装革履)、了无生息的理性的专制。二者联手导演了一出惊悚剧。我不禁要问是什么导致了二者的分裂和失衡呢?回溯现实,我只能说他来自传统观念和当时的应试教育体制的负面影响。简单的说,梦中的恐惧就是这个社会的不完美在个体生命上的烙印。我常说,如果这个世界是不完美的,那么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分担着这种残缺所带来的伤害。所以,有时候我们一味强调适应社会,很可能不是自身的发展,而恰恰是对自我的限制和伤害。导致的结果就是现实中幸福感的丧失和自我发展的受限(通常这个时候我们还往往不知道在哪里受限制了,没有解决途径,陷入苦闷之中)。
上文提到看到陌生人西装革履的穿着,就让我想起了我现在从事的律师职业。这并非故弄玄虚,因为实际上当年对感性、理性(姑且称之)失衡的解决办法就是通过压制自身情绪化的方面而发展自己的理性。这直接导致了其后我选择法律专业、走上律师行业。毋庸多言,这种通过压制一方,发展一方的办法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最终还是后患无穷!这里我想说的是,由此可见梦境与现实紧密相关,绝非飘渺虚无、毫无意义。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梦境中充满了暗示。恐惧从未正面袭来,而只是通过暗示的方式一步步升级。为什么呢?原因就在于现实中我一直试图通过压制隔绝的办法来避免痛苦。但这种办法就好比政府通过压制手段打击反对势力,反对势力虽然不得不转移地下,但也学会了一种隐蔽的反抗手段——恐怖袭击。这种复仇的手段就好比梦中的鬼眼斜视——真正的伤害极小,但却像病毒一样极易传播蔓延。
其实这个梦境里还有很多发人深思的地方。比如:梦境中的那条壕沟代表什么?梦境中母亲扮演什么角色?这个梦境是通过什么机制同另一个迷路的梦境相关联的呢?还有二人对话时我站在桥中间又意味着什么呢?等等。由于篇幅所限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最后我想撇开梦境本身的含义不谈,只从文学创作的角度谈谈对我的启示:且不说这个梦境关于BP机这点的伏笔与照应,单从情节上讲一开始舒缓轻松,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夏季傍晚;紧接着通过一个巧妙的情节设计将很多暗藏在梦境中的信息勾连浮现出来,到这里梦境的氛围由静态变为动态、由舒缓变为诡异;接着是好奇心驱使我去主动探求梦中隐含的秘密——情节由此逐步升级,诡异而为恐怖,恐怖又由外到内不断加剧;紧接着又是一个陡然而变,当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紧绷的神经刚刚松懈下来的时候,恐怖的氛围又一跃千尺浮出水面。这真可谓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啊!即便在我清醒的时候也写不出这么紧凑完美的情节,我实在感叹梦境的神妙。从艺术的角度看,这个梦境充满了暗示,而正面的恐惧从未出场。这正暗合了欲言又止、引而不发、“期待胜于惊讶”的艺术创作规律。真是颇为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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