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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翻云覆雨(34)

【古风】翻云覆雨(34)

作者: 东篱乌鸦 | 来源:发表于2018-03-12 18:31 被阅读0次

    郭加正被鸟雀围困,方大成亦在田间,来不及搭救。千钧一发之时,面前翛然落下一人,手执长剑,手起剑落将冲在前头的黑鸦砍落。来人黑衣黑面,只一双眼睛外露,匆匆向他一望,湛湛生光,即刻双臂一展拦在他面前。只见幽幽绿光闪烁,黑鸦一只只往下掉落,在袁珝面前垒成一条小丘。

    远处溪涧之上,巨大岩石缝中夹着一棵松树,树大如盖,顶上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谓树下侍立的弟子道:“覆雨剑法果然厉害。怪不得居奉为了得到它丢了性命。”又观了观战局,命一旁弟子道,“加紧。”

    弟子取出一根竹笛放在唇边,奇怪的笛音从林中传出,大鸟们像受了刺激,放声大叫,扑棱着翅膀如离弦的箭般直刺下来。

    众人奋力抵抗,黑鸦势重,凶狠无敌,眼见寡不敌众,只见上空窜出无数火箭,从后而至,射中大鸟,烧着羽毛,扑扑簌簌往下掉落,顿时天空火光犹如繁星,噼噼啪啪下起一阵火雨,鸟阵一下子乱了方寸,哄乱四散。

    斗笠男子站起身来道:“收声。”底下徒弟便收起竹笛放入袖中。跟随师父起身飞纵,片刻功夫,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山林溪涧之中。

    袁珝等撤到屋后躲避,不消时,只见天光恢复,天边云霞似血。一行人出现在小山丘的沟壑之中,领头之人喊道:“平诚郡王殿下,我等乃遵婳城守城将士。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遵婳城属于吴苏,与吉县接壤,以救驾将士所在小山丘为界。将士们不敢擅自越界,在沟壑中安营扎寨,以护袁珝安全。只守军统领唐斗盛得袁珝之令,过来参拜,又帮忙收拾残局,又安排亡者入殓,伤者医治等事。一夜过后,天光微亮。吉县衙门也听说稻田毒鸟之事,代理衙门诸事的县丞带着皂隶捕快赶来,见到袁珝,不觉大惊。

    郭加清点伤亡,收拾妥当,与方大成至屋中回禀袁珝,道:“那怪鸟属平生未见之物,身上带毒,被抓伤的没一个活下来。”

    内卫队长方大成亦道:“王爷,属下带来的人也牺牲不少。”

    袁珝道:“好生装椁,将遗体送回京城,届时我会上奏陛下,多加抚恤。”方大成领命而去。

    袁珝心思沉重,难不成真有天谴之说?一眼看到案上他尚未写好的书信,严峻目光方转为柔情。郭加看他神色,道:“昨夜多亏了蒙面人出手相救。”

    左右只他主仆两个,袁珝便道:“你应该知道是谁了。”

    郭加望他一眼,点头“嗯”了一声。袁珝长吁一口气,道:“那日乱马,昨日鸟阵。她从京城一路跟我到此,只为护我周全,当真千辛万苦。”

    蒙面人在鸟雀散去后,再一次消失不见。郭加立刻道:“属下这就派人去寻。”

    袁珝摆手道:“不必了,她私自出京,露了行藏反而不好。”

    话音甫落,只听屋后“噗嗒”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外间立时脚步嘈杂。不一会儿,方大成走进来回道:“禀告王爷,抓到一个刺客。”

    袁珝即出外来看,只见一个黑衣人瘫在地上,被两侍卫左右架住,提上前来,瞧情形却已毫无反抗之力。待蒙面布被一把扯下,袁珝瞳孔兀然瞪大,连忙上前一把抱起,连声唤道:“阿雨!阿雨!”

    陆雨勉力支撑,微睁双目,喉头一动,声音却是细弱蚊蝇。袁珝急忙凑近,依稀辨得她道:“我,我中毒了,带,带我回覆雨庄。”说完便身子一沉,闭目不醒。袁珝连唤数声,终无应答。急忙检查她伤口,只见她左手手肘处缚了一截绑带,小臂至手掌肿胀泛黑,一道长血痕触目惊心。袁珝立时明白过来,原来是昨夜为救自己被毒鸦抓伤。

    随行医官探过脉息,直皱眉摇头。袁珝心道,阿雨昏迷之前要我将她送到覆雨庄,必是庄上有救她之法,于是不敢耽搁,急忙动身,昼夜不停奔往覆雨庄。到了庄上,陆雨已是人事不知。陆云照看过,只道:“去随云山找成光大师或可一救。”

    袁珝道:“那快走吧。”连忙抱起陆雨起行。

    随云山在覆雨庄对面,山上有座随云寺,寺庙住持成光大师乃当今隐世高手,一身内化功夫深不可测。陆剑寒在世时,他也常去庄中,两人下棋谈禅,谈功论武,十分相契。

    众人匆忙赶路,一刻不落。行到山中峭壁陡岩处,轿马上不去,只得下轿步行。陆云照心急如焚,只恨自己腿脚不利索,令袁珝带陆雨先行。

    袁珝背着陆雨到了寺庙,只见庙门小小,香火不盛,一个小和尚在山门前闲闲打扫。袁珝急忙上前道:“小师傅,我夫人身中剧毒,特来求见成光大师医治,请小师傅引路。”一面说一面等不得通传,大跨步进内去。

    小和尚连忙赶上前来阻拦道:“我师父闭关呢,施主怎么乱闯?”

    袁珝顾不得礼数,直往宝殿进来,正要入内,不期房梁上跃下一人,拦在大门口道:“我师弟方才说了,家师正闭关,你这人却怎么听不见似的,好没礼貌!”

    袁珝看来人蓄发,穿一身蓝布短衣,并不是和尚,但称小和尚为师弟,小和尚也称呼他为师兄,想来应是成光大师收的俗家弟子,于是道:“这位兄台,求你帮帮忙,我夫人命在旦夕,特来求成光大师救命。因此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那俗家青年望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又往他背上之人瞧了瞧道:“你夫人这样子恐怕早已仙游,你还是请回吧。”

    袁珝连忙将陆雨放下,以手探其鼻息,大松口气,抬头道:“我夫人尚有一线生机,请成光大师救救她,袁珝来生牛马相报。”

    青年走过来,把了把陆雨脉搏,叹了口气道:“来庙里求救命的人都是这么说,可是牛有牛的道,马有马的道,人亦有人的道。大家各自行路,人又何必去抢牛马的道?再说这世上有没有来生还不一定呢。我师父之前就是为了救人受伤,因此隔一段时间就要闭关疗养。你夫人这毒,要救起来十分凶险,弄不好就搭上自家性命。这位袁兄弟,是我有私不舍家师犯险,你要怪罪也只管怪罪我。”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今日之事我师父并不知情,是我所阻,佛祖有知,只管降罪于我,莫算在师傅头上。”

    袁珝听了这话,又去看陆雨,心中实在不舍。将其紧紧抱住,以面相贴,试其呼吸,只觉她脸颊一片冰凉,急忙唤道:“阿雨,阿雨。”陆雨不答,袁珝立时心如死灰,喃喃道,“阿雨,你若死了,为夫也不苟活。”

    青年闻此言说,又见袁珝汗湿衣襟,满脸淋漓,不知是汗还是眼泪水,心下有些恻然。又见一男子,一瘸一拐走将进来,也是浑身湿透,满面皆汗。一面行到面前,一面气喘吁吁地拱手道:“在下覆雨庄庄主陆云照,求见成光大师。”

    青年道:“原来是陆庄主。”又向地下袁珝、陆雨瞧一眼,道,“这夫妇二人与你有何渊源么?”

    陆云照点头道:“正是在下妹夫和妹子。”

    青年道:“中毒的是你妹子!”

    陆云照点头道:“正是舍妹陆雨。身中奇毒,命悬一线,还请成光大师救一救性命。”

    青年连忙道:“随我进来。”遂引众人进入内殿偏房,又将陆雨细细诊视一番道,“令妹之毒确实奇险。我虽不才,但跟着家师学习,也算见了一点世面。但连我也不知道是何毒。幸而令妹习武,发觉中毒便自封穴道,不然真熬不到这个时候。我师父闭关,但是我受师父传教多年,可替令妹解毒。”

    袁珝和陆云照将信将疑,互视一眼,可又别无他法,连忙拜谢,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青年道:“俗家姓名不提也罢,师父为我取法名归一。”又一摆手道,“疗毒治伤最忌打扰,连一呼一吸都能扰人心神,为安全起见,请二位出外等候。”

    袁珝和陆云照相视一眼,双手合十朝归一一揖,退出房外。方跨出门口,只见一位五十开外的长老,身披袈裟,迎面走来。陆云照小时见过,认得是成光大师,待要上前行礼拜见,成光大师却脚下生风,目不斜视、直入房内。归一见之,连忙道:“师父,覆雨庄的陆小姐身受奇毒,来庙中求治,弟子正要为其疗毒治伤。”

    成光大师道:“你一个俗家弟子,庙中事何时轮到你来做主了!”说着一掌将归一拍出门外。

    众人见此变故,以为陆雨不得救也,急忙上前相解,成光大师不待旁人说话,即将双袖一卷,掌风凌厉,将门扇上。归一急忙拍门,门已反锁,遂喊道:“师父,师父。”门内无人应答。不一时,只觉一阵内力,从门缝窗隙涌出,当面相迫。归一极为熟悉,知道这是师父施展本门化雨神功为陆雨祛毒。师父已如此,他若破门而入,陆雨不得医治,师父也必走火入魔而亡。当下无何奈何,拦住袁珝和陆云照说明缘由。三人退到廊下,俱是焦灼,却也静心等侯。

    袁珝等入随云寺已近黄昏。一直等到未时末,房门再度开启。三人急忙入内,只见陆雨躺在床上,虽未转醒,但脸上黑青之气渐化,转为红白。归一搭脉瞧过,发觉她气韵顺畅,脉相虽弱但趋见平稳。

    成光大师闭目收功调息,半晌方道:“陆庄主,令妹所中之毒应来自传说中的鸩鸟,此鸟捕捉鸩蛇为食,所以其嘴喙、爪上留有鸩蛇之毒。鸩蛇之毒又被带入此鸟体内,经过此鸟特殊内脏催化,毒上加毒。鸩蛇之毒还可解,但此鸩鸟之毒,世上无药可解。因此,老衲用了本门化雨神功将令妹毒血化出,令妹性命无忧,但是化雨功虽能救病治伤,但也能化人内功,不习武之人没有内功心法,只当排浊气、清内肠,但令妹自小习武,资质不俗,小小年纪内力深厚,如今尽皆化去,且她身上之毒已经伤及心肺,恐怕日后都不能练武了。”

    陆云照与袁珝连忙跪地道:“大师能救阿雨一命,晚辈已无以为报。”言罢双双磕头拜谢。

    成光大师含笑点头,道:“两位施主请起吧。佛祖割肉喂鹰,老衲今日所为与佛祖相比,不值一提。”又向陆云照道,“陆施主,老衲与你父亲也算知己。当年你父亲练功受伤,老衲学艺不精没能救他,深感遗恨,如今救下他女儿也算得偿所愿了。”

    陆云照又再施礼道:“大师对我陆家之恩义,晚辈没齿难忘。”

    成光微一颔首,目光转向归一道:“为师已将毕生所学都尽教于你,这么多年,你可全领受了?”

    归一跪地,含泪磕头道:“师父,弟子愚钝,还需师父教导。”

    成光大师闭目轻念一句:“阿弥陀佛。”再睁眼却转了脸色,只见往日神彩褪去,眼目垂下,不过须臾功夫已然是个行将就木的枯槁老头。袁珝和陆云照吃了一惊,只见归一跪行至其膝前,痛哭道:“师父。”成光抚其头,问道:“你心中执念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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