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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迹不论心(一)

论迹不论心(一)

作者: 绿鱼和大猫 | 来源:发表于2024-09-09 17:08 被阅读0次

周末去父母家,妈妈跟我说,你把你的身份证拿给我,改天我去办个事。
我问啥事啊?
她说年轻的时候买了个保险,现在保险公司让去办个受益人的手续,将来万一她没了,她想把这个受益人写成我。我说,你写成我弟就行啊,不用写我。妈妈说,他有保险,他小时候给他买的。
我思考了一下说,行吧。
其实这只是一段小小的对话,我却想了挺多。
平时我算是神经比较粗的,但是事情不能琢磨,一琢磨人就容易越想越多。
为什么弟弟有保险我没有?是不是当年的他们偏心?现在写我是不是补偿我?
为什么要写我?写我的这件事弟弟知道吗?其实我不担心弟弟有意见,因为我和弟弟关系还是很可以的,我们对彼此的人品比较有信心,我是担心弟媳妇会有意见,我对弟媳妇的人品也有信心,但是不能不考虑人家的心情啊。
我是八零后农村生人,小时候在农村这种环境应该是存在重男轻女这种现象的。我妈有时候跟我爸吵起来,想起她年轻时候的委屈,其中有一项就是她生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爷爷奶奶不高兴,对我爸没有好脸色,而我爸受气后回屋对她也没有好脸色,她生气也伤心。他们说的时候都没在意我在旁边听着,其实我听到自己的出生不被喜爱也不是很开心的。
爸爸后来又补了句说,第二天他就觉得这小姑娘挺好,是个姑娘吧还没头发,像个小和尚,后来长大点他就经常抱着出去显摆了。妈妈说那时候穷,吃得不好,过得辛苦,所以孩子才长得那样,刚生下来只有黄毛,远一点看就是个光头。还总是生病,不是发烧就是吐,最狠一次烧的直接翻了白眼,当时还在亲戚家,把一家人都吓坏了。有时候吃药吃好多天病都不好,最后只能相信玄学,去找村里的神婆给叫魂。
神婆说我是身子太弱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神奇的是叫了魂以后我竟然好了。所以我小时候经常就是生病,吃药,或者自己带着针药瓶去村里的赤脚医生家打针,再不好就找神婆。那时候打针打习惯了,我后来怕自己的屁股被扎废了,还听说别的村小孩有打针把腿打瘸了的,吓得我之后都不怎么长病了。
我想,应该是小时候的我长得不好看又老是生病所以才不招别人喜欢。我爸抱着我出去溜达,人家都怕我这孩子长不大,又没法昧着良心夸我好看,只能夸我将来肯定长得结实,我爸回去跟我妈说村里谁谁谁夸咱孩子将来长得结实,我妈就说人家只是哄你的。其实看得出来我妈内心应该也有隐忧的,但是我爸心粗,只要是好话就全盘接收。
说起这些事他们都笑,我也笑,其实他们挺疼我的,我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对待,只是小时候他们对我和弟弟的期待值是不一样的而已。
我出生的时候家里是很穷的,我的衣服是妈妈用她的旧衣服改的,我对此完全没印象,但还能记着村里人夸我总是穿的干干净净的。到了弟弟出生之后,我开始上初中,爸爸才开始挣点钱,家里生活有些改善,每个人都长胖了,我也穿新衣服了。有一次我把妈妈给我买的三件新衣服都穿上了,还遭到了同学的嘲笑,我完全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想的,为啥要穿三件,只记得别人的嘲笑,回家默默脱下来,自己羞的很,家里人都没有注意到我一次穿了三件,也没注意到我回家后的尴尬。他们都很忙,难以细微的观察一个青春期女孩子的心理。
我和弟弟受到的教育方式不一样,弟弟从小时候起爸爸就带他出门,包括出门去远点的地方去玩,我那时候的认知是带他出去玩不带我,就是嫌弃我。下河去捞鱼,去别人家做客,教他和一帮大人打牌等等。而我小时候是呆在家里,被妈妈要求不要随便乱跑,因为爸爸外出打工不在家,妈妈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她还要忙着种地种菜卖菜,对我的要求就是懂事不要给她添乱。同学们约我一起骑车去外村玩是不可以的,去村里的河边采那种甜甜的草也是不可以的,那时候的村里晚上会放电影,妈妈也是不允许我去看的。男人不在家,她胆子小,希望孩子都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到点休息,到点起床,该上学上学该帮着干活就干活,那样最好。
如果弟弟是放养那我就是圈养,爸妈觉得男孩子要皮实,外向,会来事。而我就是要稳重,不作妖,勤快点。除了勤快这一点我做的不好,其他我做到了,是个稳重到内向,不作妖也不会来事的人(人际关系对我来说真是个超级难题)。
我妈要去地里忙活的时候会带着我和弟弟去,多数时候会带我,给麦子拔草或者给玉米撒肥。我那时生气为什么弟弟干一下就可以不干了,而我却要跟着一起干。其实我一个孩子能干多少呢?她都干完两趟了,我一趟还不知道能不能完,一个是不怎么会干,体力也跟不上,再一个也是想偷懒。玉米地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噩梦,我那时候已经近视带眼镜了,带着眼镜进玉米地让我更加痛苦。玉米叶边边很锋利会划得皮肤很痛,我个子矮,经常会划到脸,一道一道的红印,所以干活要穿长衣服,捂着脖子,或者包个脸,不然被划了然后再汗水一浸,更疼。而我穿的多就出汗多,戴着眼镜,汗在脸上流眼镜就一直从鼻子上往下滑,眼镜很贵不能摔坏,不戴眼镜又看不清楚,要扶眼镜,要擦汗,要干不大会干不大想干的活,玉米须又让我身上特别痒,每次进去都是酷刑。可我也不敢反抗我妈,那时候不听话是会挨打的,最后会磨叽着,憋着,等妈妈说可以走了,或者可以休息了,然后才是痛苦的解脱。而弟弟那时候会在地头上等着,玩土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一会儿听我妈喊一声,他答应一声,保证不丢就行。他实在太小,我其实是嫉妒他小不能干活,我俩差八岁呢。
我和弟弟在父母的眼里对未来的期许是不一样的。我不是很聪明也不是很笨,一年级成绩在班里是倒数的,五年级的时候可以考班里前几,刚上初中的时候学习不怎么样,班里十几名吧,物理化学刚开始学甚至都考不及格,后来能考上高中也是复读了一年,高考考上了师范大学,应该说超出了父母的期待。他们认为我应该是考不上大学的,高中毕业工作几年,再找个好点的人家嫁了,不再干农活应该就可以了,他们甚至托关系将我的农业户口转成了非农业户口,导致后来房地产市场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有些后悔,万一拆迁我们家的地少一口人的,虽然我们那一直都拆不着。而弟弟一直是个聪明的小孩,从小学到初中总是考第一名还是班长,老师喜欢他同学喜欢他,家里人都喜欢他,个性讨喜,有很多的好朋友,就是到了高中叛逆了,迷恋电脑游戏,这才导致后来高考不是很理想,虽然考了个还不错的211,但父母很不满意,因为他没有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他身上压得是父母光宗耀祖的期望。
小时候是只从感受出发考虑问题,只能看到自己能看到的,爸妈偏心给了弟弟更多的关心,更多的期许,更多的爱。长大后,我更成熟些,才能跟以往的一些事情做和解。也了解到弟弟一直认为父母对我更宽容,对他太苛刻,我想要的那些关心和期许,对他来说是压力,也是一种偏心。
妈妈说她年轻时候自己在地里干活是害怕的,她希望有个人能陪着所以才把我叫去,弟弟有时候跟着,有时候让奶奶看着,虽然我也干不了多少,但多个人她就多点胆子,能干一点也是帮她减轻一点。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农村的玉米地对一个孤身女人来说是危险的,可怕的。后期也有佐证,就发生在我身边,初中同校有个女生,上学路上被从玉米地里窜出来的男人吓坏了,幸亏有路人经过救了她。小时候只知道弟弟不用干活只有我要干活而生气,只知道妈妈是个大人却要强迫可怜的小小的我而生气,完全没想到妈妈是因为害怕。
当两个孩子的父母真难!
所以我将来只会生一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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