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母亲的尊严

作者: 欢喜轩 | 来源:发表于2017-09-15 10:03 被阅读0次
    为了母亲的尊严

    李佩甫获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生命册》,以第一人称讲述“我”和骆驼的淘金之旅,用穿珠花式的故事组接方式,刻画了一群草根人物:蔡国寅、梁五方、虫嫂、春才、老杜、蔡苇香、梅村、夏小羽和小乔。“我”看到了许多残缺的生命,在苦难的挤压下的生活命运史和性格发展史,冷静地旁观和解析这个世界,在更深的层次思考生命的本真性问题。人物悲欢离合的命运,给读者以巨大的冲击力。李佩甫对人情世态的描写很细致,对人性的揭示也很透彻,他用笔建起一座剖解人生的试验室,拿出的是一张张人生的切片。

    身材矮小的虫嫂,是用农村的古老智慧“喂”出来的孩子。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饥饿的烈焰舔舐着每个人的内心。虫嫂嫁给残腿老拐,家徒四壁,生存压力巨大,在接连生下三个孩子后,生存环境日趋严峻。为把孩子们抚养成人,让他们上进、成才,她在生产队场院里偷瓜摸枣顺芝蔴,渐渐成了夜间游荡在集体庄稼地里的“惯犯”。她起先还坚守自己的贞洁,生活步步紧逼,使她最终沦为男人们的玩物,甚至连白菜和花生,她都要靠和男人上床来获取。她破罐破摔,仿佛男人们人人都能得到她,可以任意羞辱她。

    虫嫂这样做,不是自暴自弃,自我沦丧,她豁出自己的脸面,是为了供养残疾的丈夫,拉扯三个儿女。但是,虫嫂的行为客观上使她成了荡妇的代表,她成为众矢之的。在烟炕房里,妇女们剥光了她的衣服,在雨中殴打她,将满腔的愤怒与嫉妒通通发泄在她身上。虫嫂回到家中,恼羞成怒的丈夫对她施以家暴,仨孩子都以她为耻,对她冷笑和毒骂。这些都是一把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子,但她内心异常强大,从不服输,这个遭到命运重创的女人,默默地忍受了所有野蛮的凌虐,继续为家人的生存而独自挣扎和拼搏。

    虫嫂在大儿子考上县城中学后改邪归正,结束了她那草根神偷的生涯。她身手灵活,舍得吃苦,除不会编席之外,其他农活都是一把好手。上学的儿女嫌弃她,她只能偷偷地给孩子们送口粮、送钱。后来,她搬到县城里,以拾破烂、卖废品为生,把三个儿女都供上了大学,创造了让人啧啧称羡的奇迹。她死时保留着一百零四张邮局的汇单。或许,虫嫂进城后的这段日子,才是她生命中最快乐、最有光彩的时光;到邮局去给孩子寄钱时,才是她生命中最自豪、最幸福的时刻。

    人们常说,母爱无边。人类的母亲,通常有三种使命:生命的赋予者、对生命的呵护以及对人间苦难的拯救。虫嫂旺盛的生命能量,尽情地挥洒在抚育子女这件事上。支撑虫嫂坚持下去的,是她那无私而温厚的母爱。当她发现儿女们被村里顽劣的孩子欺负时,她找到村支书举起农药瓶以死相争。虫嫂被糟践到“荡妇”的田地,仍能发出这种护犊的怒吼,还能有生命火花的爆发,可见她母性的尊严,乃至威严。卑微的生命以卑贱的方式,获得了精神的崇高。虫嫂在亲情的滋润中挽回了尊严,赢得世人的尊敬,那些卑劣的过往,都得到了原谅。

    等到虫嫂重新找回做人的尊严时,孩子们却把她的尊严践踏于脚下。她一次次地被爱捉弄。当她被三个儿女接去轮流奉养时,却阴差阳错地在数九寒冬被晾在门外,于是便孤独地回到村里。她到死也不愿连累儿女和村人。在缠绕扇柄的破布条里,她留下了三万元的存单。三个孩子在她死后,都来争夺她这个存单。村里人将钱取出,为她料理后事。

    “地里的草,该长还长,谁都知道有一种草,那叫‘小虫窝蛋’。”“小虫窝蛋”是一种生命力极其强韧的小花,其顽强的生命力是虫嫂的精神个性的写照。李佩甫习惯借用土壤和植物的关系,把人当植物来写。以虫嫂为例,足见李佩甫背负着人类最真诚的情感出发,仿佛插上了翱翔的翅膀,为寻找人性的高地在现实的天空中悲壮地鸣叫,悲情地徜徉。他张扬卑微者坚忍的生存意志和默默无闻的道德尊严,他的作品让人看透世间的是非,充满了魅惑令人心碎的力量,有助于我们找到精神家园和情感归宿。

    《生命册》是一曲动人的生命哀歌,饱含着沉重的命运、历史、文化的悲剧感。虫嫂命运坎坷,人生充满戏剧性和悲剧性,一方面是她的性格所致,一方面也由历史环境决定。李佩甫站在时代的高处,在人物命运中对时代展开更深的精神反思,在人物悲剧性苦难的讲述中寻找着精神的家园。坚韧、顽强的品质似乎是由于过量的苦难炼成,虫嫂好像是为了完成这种苦难生存的任务才来到世上。“虫嫂的事,没人再提了,一句也不提,好像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这一句话流露出经世的沧桑、旷古的忧伤,在读者的心中盘亘不去的,是一股锥心刺骨般的庝痛。

    但愿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有尊严地为人做事!但愿世间不再有生命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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