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雨之变
杨隋已远,盛唐不再,眨眼一瞬,安史举兵,民不聊生。
江南正微雨,洒落在往来嬉戏的少年们的衣裳上。
“阿宇,你又耍赖!”正在追赶的少年一脸愤懑,却又拿不得前面仍在奔跑的少年一点儿办法。
“阿风,跑的慢可怪不得我!”阿宇笑嘻嘻地转过头,对身后的阿风说道。
阿风听着,十分气愤,心里却十分纳闷:“每次只要我赢,燕宇便跑的飞快,不让我画鼻子,实在是言而无信的小人!”想到这儿,他突然鼻子一酸,倒也索性不追,蹲在地上便是哭了起来。
燕宇跑的是兴起,却发现伙伴不在身后,再一看,才发现他已是蹲坐在地上啜泣了起来。
燕宇又是小跑回去,拉起那叫阿风的少年,问道:“阿风,你这是怎的了?刚刚还耍得尽兴,端的是什么事?”
阿风哽咽道:“呜……燕宇,你好好想想,从来都是我被你画鼻子,你可曾被我画过一次,哪次不是我一赢你便跑得没了影?和你玩儿倒不如在自家数蚂蚁!”
燕宇挠挠头,他不过才十四岁,母亲多病,也确实欠缺管教,只要是不利的事,他便会耍赖,不论是和邻村王虎还是好兄弟顾风。
如此转念一想,他顿生愧疚,安慰道:“好了,是我不对,大不了……大不了这次便让你画鼻子罢!”
顾风不过小孩子家,心思十分简单,听得燕宇的话,立马是破涕为笑。
见顾风已然是收拾了心情,他立马说道:“阿风,不如,今日便去看舞蹈吧?”
顾风不待犹豫,立马应了下来。
他们自去年起,便在离镇上不远的山上看到一群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一直像跳舞一样手舞足蹈,甚是好玩。
也因此,他们常常在此以看这些人跳舞为乐。
已经停了雨的路上。
燕宇抓起地上的毛虫,像蝴蝶一样转了一圈,笑道:“我猜,他们定会来飞天舞!”
顾风倒是极为害怕燕宇手中的虫子,他努力地向后缩着,尽量不让自己看到虫子。
“也许……是冲舞?”顾风闭上眼睛,声音发颤。
燕宇扔掉虫子,嘴角上扬,微笑着说:“那便再赌一赌,若是飞天舞,我就不必被画鼻子;若是冲舞,再让你多画两次,如何?”
顾风生下来便和燕宇玩一块儿了,十分珍视与阿宇的友谊,因此也极少忤逆燕宇的游戏,若非他每次都耍赖皮,刚才断不会哭出来。
所以,他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
“呸呸呸,怎的这么多烦人的虫子,叮得爷爷我一身包!”路过一片草丛还没多久,燕宇便被虫子“伺候”了起来,“阿风,我们这舞尚没见着,就先让蚊子饱餐一顿了不是?”
顾风笑了声,打趣道:“阿宇,你这是儿子考爹,小题大做啦!”
“哪儿是小题大做……”燕宇还未看见顾风脸上狡黠的笑容,还是一本正经地和和他说话。
“怎的不会是?”顾风的声音里已经掩不住他的笑意,燕宇也终于是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拳,道:“你道是谁是儿子谁是爹?”顾风嘻嘻地笑着,登时是摇起头来,得意地说道:“谁是儿子我不晓得,不过,谁被蚊子咬到满头包,谁便是儿子!”
燕宇一听,张牙舞爪地扑向顾风,骑在他身上,问:“谁是儿子?谁是老子?”俨然是一副质问的模样,只是顾风看着燕宇的笑容,便继续嘴硬地说:“救命啦,儿子要弑父啦!”
燕宇吐了吐舌头,坏笑着扯着顾风的衣服,正欲说话,却突然听见“咚”的一声钟响,二人立马站了起来,这钟声响起时,正是那些跳舞的人跳舞的时候。
两位少年没时间再嬉闹,立马向山上跑去。
山路并无很崎岖,也没什么毒虫猛兽,二人爬到山腰上,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终于是剥开了草丛,这是他们观舞的地方,即便很小,却也不失为一个有趣的地方。
以他们的视线,能看到众多身着白衣的人,似乎是清一色的男子,他们长剑已然出鞘,转而大喝一声,气势似要铺天盖地一般,幸亏这儿是深山老林,要是在集市里,怕是会直接被官府的人捉了去。
双脚迈开,微曲右腿,半蹲执剑,再是“喝”的一声,所有人右腿突然一蹬,身子冲出,登时已是离开原地一丈!原来所谓冲舞飞天舞,不过是那些人在练武罢了。
“冲舞!冲舞!”顾风小脸涨红,晃了晃燕宇的肩膀,而后者脸色有些阴沉,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再看那些人,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想来定是有着长期的配合,才换来此时的天衣无缝。
他们右腕一转,长剑便是随腕而挥舞半圈,霎时间,前面树丛的叶子已被气浪冲的飘零着。若非燕宇顾风二人在偏森林一侧,否则早已被发现。
“咦,阿宇。你瞧,他们怎么舞得和平时不一样?”顾风看得十分仔细,若是平时,这转腕后,便是提膝,再是下踏,哪知现在他们转腕后,直接是两膝跪地,有些人发现不妥,立即前去查看,没成想走着走着也倒了下去!燕宇可就没顾风观察得细,他只喜欢看这些人舞得好不好,哪里会去管他们怎么舞的?他自然说道:“有吗?我没发现啊。”
顾风想法没错,只是他向来便以燕宇的想法为主见,也没有太多质疑。
只是话音未落,所有人都是突然倒下,毫无征兆。燕宇如虽不明招式细节,但这些人突然倒下,实在离奇,他推了推身旁的顾风,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风也呆呆地摇着头,似呓语一般,吃吃地说:“我、我也不知道……”
又是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这些人却仍然没有起来,这,这是一群人突然死了!
“怎么办……”顾风的嘴唇已经哆嗦起来,脑子一时竟是一片空白。
燕宇也好不到哪去,只见他双目睁得老大,瞳孔里却不见其他神采。喉结极其艰难地上下蠕动着,似乎口水都难以咽下。
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人,如今安禄山史思明二人造反,许多人都带着伤病南下避难,有时小镇收留的人,因为伤势十分严重,最终也没能逃脱下地狱的惩罚。那时他也没什么感触,直到一年后,他爹战死的消息传回家,他才明白何为死亡。他的母亲也在一夜之间病倒,变得如今这个模样。
如今,一片人就这么死在他们眼前,着实有些难以置信,上一刻他们还在跳着舞,怎的现在却死了?
他们也不敢上前查看,这死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快……快跑!”燕宇已然是被吓得没了神智,求生的本能告诉他,现在不跑,怕是再也跑不掉了!
顾风的眼睛也是睁得极大,听得燕宇的话,才堪堪回了魂,连连点头,哆嗦着说:“对……跑!”
二人脚步凌乱,燕宇在前,顾风紧跟在后,十分踉跄地朝山下走去。顾风的身子还有些发抖,他说话已十分结巴,脸色铁青地说:“阿……阿宇,怎,怎么办?”
燕宇回过神来,道:“赶紧回家吧……”顾风也是深以为然,这种事实在匪夷所思,好端端的一群人,怎的就突然死了呢?
二人小跑着上山,又是奔跑着下山,相隔不过半个时辰,两名少年便已经是气喘吁吁。
“阿宇,到了吗……”顾风大汗淋漓,问道。
“快了呢。”
“那就好……”顾风不禁松了口气。
“阿风,你在和谁说话?”只是,跑在前头的燕宇比顾风更累,反应也是差了一截,这时才回复。
燕宇是累得六亲不认,顾风却是吓了一跳,刚刚不是燕宇说的,是谁说的?
“哎呀,小朋友你比你前面那位反应快多了嘛。”心中正是疑惑恐惧,又是一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人不过二十多岁,一身白衣,双眉如峰,脸上除了端正的五官,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弯得像个月牙儿,看来是个十分俊的男子。
他笑道:“二位,不知你们跑这么快是为何?”顾风低头不语,燕宇也是支支吾吾,活像两个做错了事而要被父母制裁小童。
“大叔……你,你是谁?”顾风开口问道。男子笑容顿时凝固,眉头微皱,表情有些滑稽,像是问顾风,又像是在自语:“我有这么老么?”
他点点头,又说道:“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哥哥……大叔就大叔吧,能否告诉叔叔?”
看着他二人仍是不语,他继续道:“我不是坏人,你们只需把看到的告诉我。”说着,他拿出七钱,交到顾风手里,说:“这些便去买吃的吧。”
“你……当真不是坏人?”燕宇问。
“那我便自报家门了。我姓徐,名东,表字来阳。自敦煌而来,你们猜猜,我为何从西北到江南来?”徐来阳似笑非笑地说道。
两人摇头。
“两个小孩子看来十分害怕呀。”他心道,转而说:“我乃敦煌的一名捕头,在敦煌时,不出三个月,共四个村子的人先后是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
他顿了顿,笑着看两位少年的表情。
他们眼皮上下一动,表情不断变化。徐来阳轻笑一声,两位少年的表现似乎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徐来阳见火点的差不多,再道:“我则是奉县令之命,前来追查这些案件。也是要将犯人捉拿归案。”
燕宇忙说:“怎得从西北到江南来的?”
徐来阳莞尔,道:“因为我从未追上他。”
“我从敦煌出来时,刚满二十三岁。”他的样子仍是笑嘻嘻的,“三天前,我已二十五岁。”
燕宇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人从西北出来已有两年,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苦,只为追查案子么?”想到这儿,他语气不禁缓和了一些:“其实我兄弟二人在半个时辰前便看他们跳舞了。”
“跳舞?”徐来阳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指正道:“那是在练武。”
“练舞不就跳舞么?”燕宇虽识些字,但也辩不得同音的字,倒是前两个月,他看见有卖艺的唱着歌,跳着舞,看得是不亦乐乎。
徐来阳笑了声,心道一句对牛弹琴,便接着说:“然后呢?有人出现么?”
燕宇沉吟片刻,再是说道:“不,那儿没有任何人。”
“哎呀,又是毫无收获啊。”得知这个后,徐来阳的表情却是轻松无比。
“我们拨开草丛后,那些人起初还是像往常一样,只是突然,他们‘扑通’一声就倒下了。”燕宇还想着当时的场面,虽说恐怖,但若是这徐来阳能帮着抓到凶手,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多谢了,接下来的事情,徐某已经知道了,追查这件事的路上,从最初的毫无头绪只能看着一村尸体开始,如今已然快要接触到那人了。”徐来阳道。
“天色已晚,不如让我送你们回去吧。”徐来阳是个好捕头,能帮上忙的地方,他自然不遗余力。
“你……出来这么多年,只是追查这件案子,不会很无聊吗?”顾风对他的经历也是十分感兴趣。
徐来阳眨眼,说道:“自然不会,期间也有很多有趣的事,认识了不少朋友。一路上啊,自是不会无聊的。”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燕宇朗声唱起,引得徐来阳啧啧称赞:“唱得好!想不到小兄弟人长得俊,歌唱得也这么好!”“过奖了,不过是随着我娘唱罢了。”知晓一个捕头就在身边,从小缺少父爱的燕宇也是格外的有安全感。
“运河有个卖唱先生,每天都在抚琴吹箫,有时我娘经过,居然唱了起来,久而久之,我也学到了一些。”
阴沉的天空布满阴霾,雷声滚滚,闪电交加,周围的树木落叶纷飞,再被狂风摇得东零西落。荷塘的鱼儿也想跃龙门,纷纷跃出水面,贪婪地品尝水外的空气。
“阿宇,你瞧,是张伯家的白鸽!”顾风看着不远处,惊喜地叫道。
燕宇仔细一看,一只又一只白鸽盘旋在天上,却始终不肯回到镇里,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好糟糕的天气啊。”燕宇轻轻叹。
徐来阳驻足,看着头顶乌云密布,周围惊雷顿起,喃喃道:“山雨欲来。”
余光轻扫着两位少年,心里默念着,“风满楼。”
“徐先生,不走吗?”顾风看得燕宇和徐来阳停留已久,不禁脱口问道。
徐来阳回过神说:“走,走罢。”
再动起脚,雨已经下了。
“咦,阿风,小豆子怎的没有出来?”燕宇说的小豆子,是李姨的儿子,不过六岁而已。每日酉时定会在镇口和邻村阿香一块儿玩,今天没出来,倒有些奇怪。顾风忽道:“想来是天快要下雨,李姨不让出来罢。”
燕宇颔首,十分赞成。
并非他敏感,而是今日发生的事让他心情极为烦躁,甚至有些隐隐不安。
已是到镇口,顾风伸了一个懒腰,大声喊道:“终于回来了!”
雨有些大了。
“难道大家都回去躲雨了吗?平时这么喊,常叔会出来呵斥我两声的,看来这雨真的大啊。”顾风没有睁眼看燕宇,自然不知他现在的表情到底多难看。
“糟了!”徐来阳却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立马冲进了镇里,燕宇铁青着脸,跟着跑了进去,顾风虽不明所以,但看到二人跑进去,只得跟上。
只是刚进村口,三人又是停住。
是一个青衫男子。
燕、顾二人不知他是谁,徐来阳却是一眼认出。
“你也是从西北下到江南的?还是说,刚刚从那苍山派出来呢?”徐来阳那双桃花眼轻轻眯起,像是与老友说话一般。
燕宇一听,心里顿时掀起涛浪,这么说来,那些人,都是被他杀死的么?
那人头戴面纱,虽可看到他那张脸若隐若现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五官,想来是想掩埋身份。
“你终于追上我了。”那人莞尔,声线极细,若非他脖子上的喉结,没人会想到他是一个男子。
“看你这架势,看来想要了结这两年的追赶了吗?”那人掩嘴轻笑,活脱脱一个不出闺门的女子。
“让我追了这么多年,总得有点回报吧?”徐来阳微笑。
那人点点头,似乎表示赞同。
见那人点头,徐来阳立马右足蹬地,身子凌空,内力外发,一拳击向青衫男子。“好朴实的一拳啊,不过,徐来阳鼎鼎大名,武功冠绝西北,怕是一些武林门派的掌门都胜你不得。”那人轻轻侧身,双手左右摆动,带起呼呼风声。
“你和我打,又有什么好处,不是失了你的身份?”他笑道。
“区区一介捕头,哪来的身份?”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也是没停,只见他双拳化掌,左脚一踏,飞身在空中,左掌猛的打出,青衫男子右臂再伸,运起内力,硬对徐来阳的攻势。
他自知内力远不及徐来阳,双脚已然扎好马步,向地借力,抵了徐来阳的冲势,徐来阳眉头轻挑,借力空翻,运起西北莫高窟派的内功“七形七象功”,右手顺势变拳,威力破空,带起“呼呼”的声音。
徐来阳在刚才的几个回合里,已是试探出那人的实力。
内力充盈却不如徐来阳的庞大强劲,招式多是纵跃闪躲,似乎根本没有攻击的念头。
念头一闪而过,虚实已知,接下来,便要将他绳之以法。
只见徐来阳左手腾出,气运手少阳三焦经,内力登时如猛虎归山,蛟龙入海一般迸发,恁是那狂风暴雨,这一瞬竟被徐来阳的内力全部冲开!
“好强的内力!”那人笑嘻嘻的样子看起来分明不是一个落入下风的人。
一旁的燕宇和顾风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燕宇心里是讶异不已:“这……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徐大侠,在下一介草民,用不着这么拼命吧?”他身影在一处又一处掠过,即便徐来阳内力再深厚,招式再冠绝天下,也不能碰到那凶手。
徐来阳笑容和煦:“手是我的,脚是我的,拼不拼命,自然看我的,你嘴皮说破,都是没一点用。”
话音未落,徐来阳身形却也是突然一变,让燕宇只看得到二人的浮光掠影。
徐来阳拳来,那人掌去;徐来阳使腿,那人撤步,你来我往,不知觉中,二人已是过了数十回合。
“归龙游,莫高窟派的轻功,看来在那儿得了不少好处啊。”男子微笑,看着徐来阳使出的轻功,脚下却是不曾停歇。
只是这次徐来阳不再说话,男子显然在意识到后,笑容凝固了起来。
“着!”伴着冲天啸生,徐来阳右手食中二指已是碰到青衫男子的气海穴,他“噗”的一声,立马是喷出血来,和落雨交织在一块,染红了地上的水洼。
气海乃是任、督、冲三脉所起之处乃是“十二经脉之根”,“五脏六腑之本”,徐来阳内力之深厚,更是当世少有,两相结合,那凶手受如此重伤,是再正常不过。
只是若按常理,此人应当立马倒地,轻则昏厥,重则气绝人亡,而他却仅仅后退了两步,同样是右手食中二指,封住了自己的神阙、檀中和神藏穴,避免徐来阳强劲的内力继续侵蚀心脉,手法之熟练,怕是自幼便有扎穴的练习。
“阁下点穴手法一绝,徐某佩服。”他停下动作,走到凶手面前。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徐来阳语气轻松。
那人却是冷笑一声,抱拳道:“在下穆绅,徐大侠见笑了。”
徐来阳点头,却是突然想起这村子的事,再一看两位少年,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转而问道:“穆先生,你所犯下的罪,徐某是一清二楚,结果想来你也一清二楚。只是,在此之前,能否告知在下,镇里的人如何?”
“你还是先抓到我再说吧。”穆绅语气漠然,竟是主动攻击了起来。
徐来阳见穆绅是以掌攻来,步伐也是有条不紊,比他的轻功还要高上不少。
他也是虎口大张,内力如泉涌一般喷薄而发,再是仿佛是画出一个太极,左手附着阴柔的内力,右手竟是刚猛的内力。
一阴一阳两种内力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已是当世罕见,虽不如至阴至阳那般纯粹,却也能证明着徐来阳,的确天纵奇才。
阴阳对立制约,这正是练成阴阳两气最为艰难的阻碍,《管子》有言:“阴则能制阳矣,静则能制动矣。”由此可见,若是修炼稍有不慎,阴或阳必有一方会狠狠压制另一方,轻则功力大减,重则走火入魔,甚至丢了性命。
再见徐来阳踏前一步,脚下石板竟被压沉了三分,顿时周围飞尘四起,雨滴被吹散了方向,他左手执阴柔之阴内力居下,右手起刚猛之阳内力在上,气势较后羿射日、夸父逐日是有过之无不及。
“左手暮空掌,右手落雁拳。徐来阳,你的功夫怕已经是除少林方丈,封剑长老,卧龙掌门之外的第一人啦。”穆绅怪笑了声,身子一闪,竟是如光一般穿梭了徐来阳这阴阳合一的武学!
而他冲向的方向,正是燕宇与顾风所在!
“不好!”徐来阳怒骂一声,原来穆绅自知不是徐来阳的对手,一开始便想抓住这两位少年来逃跑!
顾风吓得有些惊慌失措,当下只有求生本能在支配着他,立马跑了起来。好在燕宇并未失了神志,他一把拉住顾风,沉声道:“阿风,听我的,现在立马向东跑,我立马向西跑,任他功夫再厉害,也只能抓住一个,待徐叔叔追赶上他,我们其中一个甚至你我二人都能获救,如果你被抓了,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三,二,一。”燕宇向惊慌失措的顾风,使了个眼色,最后,大喝道:“跑!”
恁是穆绅神通广大,也是毫无可能抓住两个向相反方向跑的少年,他眼眸眯起,杀意凛然,徐来阳轻功不差,再不决定,定然会被他追上。想到这儿,穆绅冷哼一声,向燕宇逃跑的方向追去!
“奶奶的!这龟儿子竟追起老子来了!”燕宇暗骂一声,双腿更是卖力起来。
燕宇跑步速度本就极快,不然也不会每次耍赖,顾风和邻村王虎都是跑不赢他,虽说比起轻功较徐来阳都比不上的穆绅,他的速度仿佛就是在地上蠕动,却也聊胜于无,若是顾风被追,想来现在已经被抓住了。
“我说小朋友,你看我已经在你身后了,现在有什么想法呢?”穆绅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燕宇身后,本来热血沸腾的身体顿时像是泄了气一般焉了。
“不跑了吗?”穆绅笑的很自然,丝毫不惧快要追到的徐来阳。
燕宇身子向后缩了缩,怯生生地道:“你,你既然知,知道我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孩子为……为何还要追我?”穆绅却是苦着一张脸,语气无奈:“不是徐来阳那天杀的穷追不舍,我又打不赢他,若不抓你,我拿什么活命?”
“这徐来阳当真是执着得很,我从北边下来,他竟追了我一路,若是真的被抓到,这天下可就真完了。”他喃喃道,却引起了燕宇的好奇,待得穆绅回过神,看着燕宇那有些有些恐惧而又奇怪的眼神,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轻轻拍了一下嘴巴。
“穆绅,你手下的亡魂还不够多么?快把那孩子放了,你我二人好好比试一场。”随着悠扬的声音传来,穆绅知道,徐来阳来了。穆绅眉头一皱,立马点住了他的哑穴。
“徐来阳,我看你还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吧?这孩子在我手里,你也说了,死在我手上的人很多,所以,多他不多,少他不少。”穆绅冷笑一声,一把抓起燕宇的衣服,揪了起来。
徐来阳神色凝重,他武功样样精通,唯独轻功是属于下乘,自己若想救人,怕是他人还未至,燕宇身已先死。
“徐捕头,其实你大可以不管这孩子的性命,我若运功杀了他,这段时间足够你上前一掌杀了我。之后回到西北交差领赏,管他什么李隆基安禄山史思明,天高皇帝远,天下大乱,也管不着你荣华富贵。”穆绅笑道。
他心想道:“这么耗下去便是浪费时间,不如让他先走,下次我一人行动,还愁抓不到他?”他已拿定主意:“你走罢,把那孩子留下,我不出手。”
穆绅嘻笑着:“徐大侠,说话可算话?”
徐来阳冷哼一声,却是傲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还请委屈一下,请背过身,”穆绅笑道,“江湖中人多身在中原,不知你的功夫深浅,区区在下却是从西北便被你追赶,怎会不知你一双手能打出多少匪夷所思的武学?”
徐来阳抬眸,一时竟掩不住杀意。
“看来徐大侠有些不满意,不过,人在我手上。”燕宇听着穆绅那淡然的口气,却能清楚地看见他背在身后那只手上的冷汗。
他心道:看来穆绅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从这儿逃走。可惜我现在不能说话,否则,即便是死,也要让这个魔头伏法,只是不知娘怎么样了。
在他思考之际,徐来阳已然是同意了他的要求,转过了身,并说道:“希望你言而有信。”
燕宇艰难地咽下口水,看着穆绅脸上的冷笑,一时间毛骨悚然。
“若想偷袭我,大可以试试。”徐来阳声音漠然,毫无感情,燕宇却看到穆绅全身一震,刚才那奇怪的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复杂。
“徐大侠,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燕宇听到后,终于是松了口气,这灾星总算是走了,可得赶紧回去看看娘。
只是待他刚想走动的时候,却发现一股劲在身后拉扯自己,丝毫不能前进半分!
燕宇大惊,心道:“这人竟出尔反尔,不想放我!此刻他是又急又慌,想大声求救,却被那穆绅点住了哑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和飞禽野兽的叫声无异,更别提让徐来阳知道了。
而后,只感觉脖子一阵疼痛,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穆绅带着他,隐匿在大雨里。
徐来阳转过身,看着四下无人的空地,面目狰狞,嘴角抽搐,怒道:“我放你一马,竟还得寸进尺,休要让我抓住!”
言罢,他立马运起轻功,正欲追赶,却听得一声声响:“那小孩还有一个朋友,你若不如找他,兴许他也会被在下抓住然后像镇上的人一样杀掉,当然,你也可以来追在下。”
“哼!”徐来阳眉头仿佛拧在了一团,眼角僵硬,脸颊通红,显然是被穆绅气地不轻,徐来阳本就一代名捕,一路南下,破了不知多少案子,行事光明磊落,言出必行,更是以一己之力将武林败类莫高窟派铲除,哪知这穆绅竟如此卑鄙无耻,带着那小孩一起跑了。他鼻子大开大合,不断喘着粗气,一想到这事, 他便痛心疾首,想起穆绅的话,他却只能止住情绪,去找顾风。
徐来阳的轻功虽属下乘,但比起寻常人来已是绰绰有余,何况一个小孩。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便看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年,踉踉跄跄地向前跑着。
“且慢。”徐来阳气沉丹田,再从口中猛然发出,顾风登时吓了一跳,一下便瘫坐在了地上。
“徐先生,是你!”顾风见来人是徐来阳,顿时喜出望外,忙道:“阿宇呢?”
徐来阳脸色难看,难以启齿。“阿宇……他?”顾风看得徐来阳这幅表情,心里大概也是明白了。
徐来阳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讲给了顾风,他听得极为难受,燕宇自幼与他一同长大玩耍,其感情之深,已是与亲兄弟无异,知晓这个消息,他是十分难受。
“徐先生,可否先带我回镇上?若是燕宇的母亲还在,我要为阿宇尽孝。”顾风眼神坚定。
徐来阳看着少年,一时间想起两年前自己向程大人请命时的模样,倒是极为相似。
他哑然失笑,心里知道是拗不过这少年,便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少年进村,却不见村里的人,但当务之急是找到燕宇的母亲,也没有管那么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走到了燕宇家门口,少年的眼睛通红,拖着筋疲力竭的身子敲了敲门,却是半天没有声响。他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徐来阳。
徐来阳看着他那可怜的眼神,只得是上山去,对着门轻轻一推,顾风有些奇怪德克看了徐来阳一眼,又想到燕宇的母亲,立马进去。
燕宇家算不得大,两个房间和一个厅堂。顾风轻生喊道:“伯母,伯母,你在吗?”
没有声响。
“伯母!伯母!你在吗?阿宇……阿宇他回来了。”顾风不断呼喊着,希望燕宇的母亲能回答他一句,喉咙一哽,竟又是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别哭了,看来……你那位朋友的母亲也是惨遭穆绅的毒手了。”徐来阳按住顾风的肩膀,安慰道。
徐来阳叹道:“世事无常,你那朋友若是知道你有这份心,定会满足。至少,他没交错朋友。”
顾风泪眼婆娑,吃吃地问道:“当……当真?”徐来阳点头。
听着这话,顾风心里终于是稍稍好受了一些,表情却还是那一脸愁滋味。
而后他们挨家挨户地把全村人的家都找了一遍,也不见踪影。
“只是,镇上人也都不见了,今后要一个人流浪了吗?”顾风转身,看着
徐来阳蹲下身,望着顾风那满是泪痕的小脸,心想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竟目睹了如此悲剧,心里定然是难受至极,倒不如让他跟着我,一来可以让他不至为了活着而四处漂泊,二来可以教 他一些武艺,三来,便是那穆绅每次都会杀尽那些村子里的人,若是留他在身边,说不定可以引得那穆绅现身,下次,定然不让他逃脱。想到这儿,他暗自点头,已是坚定了想法,于是,他立马说道:“不如跟着我。”
顾风一双眼睛盯着徐来阳,神色疑惑:“跟着你?”
“不错。如今镇上的人被穆绅那魔头全部杀死,你一个少年,哪有能力养活自己,倒不如跟着我,即便依旧是居无定所,至少日子不会过得很苦,而且你也知道我从西北出来的目的。”徐来阳侃侃而谈。
“追查奇案,擒拿凶手。”顾风脱口而出。
徐来阳莞尔,点着头,继续说:“不错,若是你在我身边,我不仅能教你一些武功,更能带你去缉拿那穆绅。说不定,更是有为镇上的人报仇的机会。”
顾风听了徐来阳的话,却没有一口答应,反倒犹豫了起来。
“有何不妥?”徐来阳淡然道。
“阿宇如今生死不明,若是他有幸逃脱离那魔头,说不定会回来找我,而那时我已随你离开,他找不到我,定会急坏的。”顾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徐来阳颔首道:“不无道理。不过,若是你学得一身好本事,那时名扬天下,你那朋友不自然会来找你么?”
顾风皱着眉,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想不起来,听得徐来阳这一句劝,似乎有些道理,于是鬼使神差地便答应了。
徐来阳笑道:“好,今日便在此休整,明天一早便启程南下。”
“还是南下么?”顾风问道。似乎徐来阳便是一路南下才到这儿的。
“不错,我从西北追到这,正是跟着穆绅留下的蛛丝马迹,不过他似乎早就注意到我了。”徐来阳也是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他在西北的很多事,这穆绅都是了如指掌,而且他似乎非常了解他的武功,而有些功夫如暮空掌,便是他第一次使用,这穆绅竟是识得,只能说明,教他的人也是见多识广。
他想到这,扶着额,似乎有些头痛,这穆绅来头不小。只是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做出这等惨绝人寰之事,兴许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如此说来,那这起事件会复杂得很啊。
“今日便这样吧,我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丢下这句话,徐来阳便是离开了,留着顾风一人在雨中呆住。
不远处,大山。
这座山对燕宇和顾风来说是十分的熟悉,因为这便是他们每次来偷看苍山派那些人练武的地方。
而苍山派大殿中,也是数十具尸体,奇怪的是,没有一丝血迹,只有在空气中弥漫着的酸腐味,难闻得很。
大殿旁,是两座偏殿,各挂着两块硕大的牌匾,一曰“天庭”,一曰“地府”。
穆绅单手抓着燕宇,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望着两个偏殿的名字,大笑道:“好一个天庭地府,苍山派本事不大,口气却是不小,若天庭地府为偏殿,那在这正殿里坐着的苍山派掌门,不就是九天之外的太上老君啦?好家伙,自比玄门祖宗,灭门却毫无抵抗之力,依我看,不过一群老鼠罢了,你说呢?小老鼠?”说着,便把他的哑穴解开。
“你,你才是老鼠!”燕宇一度以为自己会立即被杀,哪知这魔头磨磨唧唧,竟把他带到这儿来。
穆绅笑容迷人,望着燕宇,声音温暖:“老鼠杀人,听过么?”
燕宇听着,刚才那张骂人的最立马闭上,脸色惨白,一时竟瑟瑟发抖起来,生怕穆绅一掌下了,脑浆迸裂,脑袋东西各一块,自己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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