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

                                   

“马婶啊，你这赔钱货又惹麻烦了吧”一群村妇咯咯的笑开了，“去去去，你们知道什么，都给我滚蛋”马婶叉着腰指着这些捂着嘴都停不下来的人，“你们这些人呐，就是喜欢看笑话，瞎掰扯啥，谁再瞎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大家看马婶眼睛都红了，怕是气的不轻，不敢再多说，讪讪地走了，口里还不甘示弱“神气啥，可不牛逼坏了，哈哈哈……”互相拉扯着走远了。马婶快跑着回家，脚下的路怎么变的那么咯噔，马婶摔下都顾不上拍拍屁股，越跑越急，越跑越快……

“你个死丫头，给我出来，你个赔钱货，你就那么贱呐啊？”马欣拉开矮门槛上吊着的油布帘，眼睛盯着马婶，目光坚定，马婶晃了晃，她似乎有一种预感，这个丫头不会放弃。她马上回神，手拎上马欣的耳朵“你个死丫头，你要造反啊，你还嫌不够丑？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你要是敢再出家门，我非打断你的腿，你个赔钱货，啊？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啊？”马婶松开手蹲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马欣看到的是低到尘埃的母亲，低到尘埃的自己。“娘，我从没有让你为我的事操心吧，我不知道爹长什么样，我也知道你一个人撑着很累。”马欣摇了摇头，倔强的抬高头“但是我必须为自己活一次，我不想被你们叫赔钱货，不想每天被大家嘲笑，不想再被那些臭男人侮辱，娘……你帮帮我好吗？让我走吧，明天……明天”马欣用袖子抹了把鼻涕，眼神发光“明天只要我答应陪他一晚，我就有钱出去了。妈……”“嘭”马婶看着闺女，心有多痛这一巴掌就有多重，马婶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一下跌坐在地上。“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这么些年我就是怕有人惦记你，嗓门都大了，现在都成骂街妇了，我为了什么呀，啊？我为了什么……”马欣被打懵了，久久没有动弹。她听说母亲原来也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女子，与这些乡下人不在一个频道上，村人会围着她逗她说话，无论多么污浊的话她都不生气，只会脸红，将脸撇在一边。她是隔村有名的美女，父亲是地主，生活相对富裕。现在……所以的不幸似乎约好似的接踵而来。马欣爸死后她就变成了一个祥林嫂一样的人，每日四处见人就骂，抱怨上天不公，村人见她就躲，确实没人敢怎么放肆。马欣继承了马婶的好基因，长得水灵，被村里多少小伙子惦记着，其中就有书记的儿子贾仁，草包一个。但是有一个书记爹，在村里为所欲为。马欣厌恶他，但是只有他能帮她，她需要钱。只要拿了钱她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夜深了，露水凉透了夜，狗吠声渐渐消弱。马欣拎着鞋踮着脚走出屋子，微微松了一口气。头也没回，向村头走去。马婶慢慢坐起身，叹了一口气。唉，也许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最近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身体发虚，马婶知道她的日子不多了。夜里马婶想了很多，最后闭了闭眼，什么也没想出来。第二天马婶起不了床了，地上一摊咳出来的血，嘴唇发白……马欣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来，身体很痛但是想起今天就能买火车票远离这里了就觉得什么都值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想回家清点东西就走，她想她不会有任何留恋，对这个地方，她深恶痛绝。

可是她没有想过看到的是这么一副画面，母亲应该是睡着了，面无表情，头歪在床沿，地上的血吓她一跳，她及时捂住了嘴。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但是……她陷入了两难，她的良知告诉她她现在不能走，但是她已经切断了所有退路，她必须走。她一直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自记事起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穷，但是却没有因为她是女孩早早的卖出去，尽管总说她赔钱，但是却也没为难过她，这些她都知道，她……马欣心里有了主意，她不能走。她迈步走向床边，才一步就收回了脚，她快速走到外屋，痛苦的无声哭泣，不，我不能就这样一辈子，我得出去，我要离开这里，我……她张大嘴无声的嚎着。

这两难的境地她无法决择，她甚至不敢走近母亲。半小时后她撑着长椅慢慢站起来，拿了两套衣服，决绝的转身，没有回头，她知道她不能回头，一回头就走不了了。她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火车，前方就是她的去处……母亲最后一次睁眼，朝着她走的方向尽力张望，终于永远的垂下了头……她希望她不会再为难，从此不再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