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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就在岸上住 - 草稿

我家就在岸上住 - 草稿

作者: 林建明 | 来源:发表于2024-08-05 19:59 被阅读0次

    最早看《上甘岭》,电影是黑白的,像记忆中的日子。

    现在品味屏幕上的画面,如同隔着一块磨砂玻璃,已经被时光揉搓得模模糊糊。但耳畔还能回响起隆隆的炮声,激昂的冲锋号角。尤其电影中一条大河的旋律更是陪伴了我的童年,青春,即便现在仍熟悉如昨。

    露天电影,两根竹竿扯着一块白布就是屏幕。这块白布今天挂到这个大队,明天挂到另一个大队,像一块磁片催促着我们早早丢下饭碗,从这个村庄匆匆忙忙钻进另一个村庄。秋天的晚上,月亮像只银盘嵌在天幕中,如水的月光将我们的影子印在泥土地上,浅浅淡淡的,那情景也是黑白照。一条大河波浪宽……我家就在岸上住……小路并不宽敞,几个人不能并排,大家敞开喉咙,你一句我一句拼凑着并排的歌词,踩着挂上露珠的小草,踩着有点湿润的泥土,感觉就是倘佯在大河中。

    我家就在岸上住。

    其实,我住的村庄和江水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去江边得从田野中穿过,再翻过长江大堤(我们叫大埂),然后钻进防护林,出来便到了江边。大埂是我们心中的长城,也是一条生命线。埂内是一个又一个被大片庄稼地围着的村庄,间隔十几里路便有条小街,供应着人们的油盐酱醋。同样走十几里地,有一个面孔差不多的水闸,渡人的码头。若在向上走几十公里便是县城了,尽管在我结婚前都没去过一次,但内心一直在向往着。江水弯弯曲曲从西天垂落,又浩浩荡荡奔向太阳升起的地方。大埂也是弯曲的,像电影里盯梢的人,不远不近,不屈不挠地纠缠着江水。大多数光景,江水温顺得像个没出过村庄的黄毛丫头,规规矩矩流淌在那片大地的怀抱中。到了六月,雨水绵绵的黄梅季节,江水便突然开始发酵,开始咆哮,似乎只是在短短的几天之间,它们漫过沙滩,越过锯齿般的江岸,穿过大片的芦苇荡,淹没了防护林的树根,然后一遍又一遍拍打着大埂瘦弱的身子。

    也一遍遍拍打在圩里人的心头上,那日夜渐长的水,像一堵无形的墙贴在人的喉节上。村里人如坐针毡,魂不守舍。大埂上搭着长长的芦席棚,却没人待在棚里,白天他们扛着锹,夜里握着手电筒,眼睛扫过每一寸泥土,每一株草根。只有我们这些孩子觉得好玩,下水游泳,在河边用小罾扳鱼虾。我们也盼着水快点退下去,水一退那些和我们一样忘性的鱼儿,就留在塘里宕里沟里,等着我们去追去摸去捉。有年,几个差不多大,穿着裤衩子的小屁孩,从红旗闸边一路向西,到了沙包芦苇荡的北边,一个叫龙潭的大水塘,塘面开阔,像湖,中间有个小岛。叫它龙潭是表示水深。我们这群水猴子尝试过扎猛子抓把水底的泥巴,但没有一个人成功。但不妨碍我们上岛。

    那天吃晚饭,对父亲说那个岛边有条鱼给我的肚子都撞疼了,肯定很大。听着我后悔的口气,父亲就来气了。他骂我肚子怎么没撞个窟窿,又怪我们的胆子比天还大,那么大那么深的水潭也敢去。后来才知道那里就是我们家老早的地基,五四年发大水,圩就在那里破的,我们林家四合院的大房子就是被那场大水冲了净光。父亲警告的话像风,吹过就忘记了。我们依旧会去龙潭,但我不再对撞我的鱼感兴趣。游过水面,爬上小岛,我会静静地坐一会,发呆。同伴们便笑我,说是被鱼撞掉了魂。

    少年不识愁滋味。

    有时躺在江边浅水中,头枕着沙滩,身子像白菜帮被浑浊的江水拥得一漾一漾的。愰惚中,想到烈火中的邱少云,身边若是有水,他大概率是不会牺牲的。美好的想象总是和现实产生冲突。

    在我有了记忆和识得文字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没看到这句俗语在我们那里没有得到践行。不需要时,圩内圩外汪洋一片。夏天干旱时,大河小沟被水车,粪桶抽得底朝天,滔滔江水却翻越不了大堤。

    尽管如此,我仍在吟唱,我家就在岸上住。

    结婚后有了孩子,生活的压力迫使我顺着这条大河飘流到了不仅有风吹稻花香,更有混凝土铸造森林的上海。我在这里拼搏了三十年,每年只有春节才回到那个住的岸上。

    但我没忘记那片渐渐热起来的土地,随着G3公铁大桥即将通车,一镇双桥让家乡名扬天下。而随着江北港及港专用铁路线的开通,老家的经济必将迎来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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