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

宋洋从客车上下来拐进胡同，看到陈响家门口拴着的大黑狗就走不动步了，顿时觉得这趟来的不值。

刚想打开手机跟宋程说让他自己来吧，不知道啥时候停在身后的车摁了一声车笛，吓了他一跳。

宋程从车上下来。

“我c……哥？”宋洋把手机收起来，“你啥时候跟过来的？”

“刚刚。”

“那你都来了，还让我去？”

“他不可能见我。”宋程点了根烟。

“也是，就你当年办的那个不是人的事儿，人家能见你才怪……妈知道我过来找响哥的时候，还骂你了呢。”

“……赶紧去吧。”

“嗯。”宋洋咽了口口水，看着门口的大黑狗还是有点发怵。

但是他进去的时候，狗竟然哼哼都没哼哼。

不过倒是对着胡同口的车呜咽了几声。

宋洋掀开门帘子，一眼就看见正在麻将桌上指点江山的陈响。

……真他妈帅啊。

宋程一定是个傻逼，竟然甩这么帅的人。

“胡了。”陈响把面前的麻将推了，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抬头就看见刚进门的宋洋。

“陈萌，叫你二哥去，让他来玩。”陈响把羽绒服拿上，走过去拍了拍宋洋的肩膀，“出去说。”

“响哥你家狗……啊！”宋洋脚底一滑，趴在门口了。

“你这跟狗打招呼的方式挺特别啊。”陈响乐了。

宋洋摔的面目狰狞，小心翼翼的爬起，生怕再滑倒。

“加点小心。”陈响这根烟还是没点，放了回去，“啥事儿说吧。”

“就是……妈想你了……你能不能……陪老太太过个元旦？”宋洋试探着问道。

“多大点事，支支吾吾的。”陈响往门口看了一眼，“呦，买车了？”

“哪有，我爸的。”

“等会儿，我收拾收拾就走。”

陈响进屋以后，宋洋往门口比了个OK。

“你大哥肯定逗你呢，我哪会玩麻将……”陈震和陈萌从隔壁屋一起出来。

“宋洋！”陈震大步走过来，一把搂住宋洋。“稀客啊！”

“我来接响哥。”宋洋说。

“啊，去你家过年吗，太早了吧，离元旦还有一周呢！”

“陈震，问你个问题啊，你说响哥会和我哥和好吗。”

陈震突然把宋洋松开了。

“怎么了？”宋洋眨眨眼。

“你哥把响哥伤的多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的，其实压抑的很，这事儿你别想了。”

“我是说万一……”

“打住，没有万一，我劝你最好别撮合，和响哥闹掰了别说我没告诉你。”陈震很认真。

“我随口一说。”

宋洋心虚的笑了笑，突然不知道他这次来是对是错了。

玻璃碎了以后加工加工或许还能变成原来的样子，可感情比玻璃脆弱，修补起来难得很。

哪有那么容易。

过了一会儿，陈响拎着箱子出来了。

“聊什么呢。”

“没啥，你就带这些东西？”陈震说。

“我就带着这些东西回来的，我租的房子也在市里，缺什么就回去拿了……我过几天就回来，你跟奶奶说我有急事先回去了，别让她担心我。”

“放心吧。”

陈响拉着皮箱和宋洋往外走。

走到车前的时候，宋程从车上下来了。

出乎宋程的意料，陈响没有扭头就走，也没有视而不见，而是笑了笑，把行李箱递给他。

宋程伸出手，陈响就把手缩回去了，连个肢体接触的机会都不给。

宋程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上车，点火。

一边站着宋洋觉得，自己这么做特别像绑架良家妇女，到底是于心不忍，“响哥……”

陈响笑着摇了摇头，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宋洋进屋那一刻，陈响就猜到了，他选择钻进这个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骗局，不过是为了找个答案，让他心里好受点。

他以为他早就心如止水了。

可这水，是烧开了的。

二

三个人全程无话，宋程专心盯着路，陈响盯着窗外看风景，宋洋一直低着头，忐忑的连手机都不敢玩。

好好的A6硬生生地开出了灵车的感觉。

都晚上八点多了才到，宋程把车停在楼下，宋洋借着买点东西的理由跑去了超市。

他才不要跟他们两个在一块呆着呢，害怕死了。

上楼。

陈响前面走，宋程拉着陈响的行李箱走在后面，要不是陈响在拐弯的时候犹豫了一小下，他都要点怀疑到底是他住在这还是陈响住在这了。

路比他还熟啊。

“伯父伯母！”

宋程刚要开口喊爸妈，陈响就开口了，并且和宋爸爸来了一个热烈拥抱。

宋程把宋洋的行李放到了他屋里，出来的时候发觉二老和陈响有说有笑，俨然没有人理会他的存在。

有人敲门。

宋程以为是宋洋回来了，一开门却是章寒站在门口。

“程哥。”

沙发上的三个人一齐看向门口。

呦，这不是宋程老情人吗。

陈响乐了。

“我看见你车停在楼下了，知道你回国了所以过来看看。”章寒特自来熟的进了屋，“叔叔阿姨好。”

宋程看了一眼陈响。

陈响也看着宋程。

只是简单的看着，一点其他的情绪都没有。

即使见了章寒，也是一脸平静，不会愤怒，更不会难过。

或许在他心里……他已经不重要了吧。

宋程关上门，倚在门口盯着地板看。

“坐啊。”陈响笑着。

“不了，我……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

“？？？找错人了吧？”

“当年那条短信是我发的！”章寒好像很纠结的样子，“程哥并不知道！”

“短信？”宋程皱了皱眉。

“对，在他跟你说分手之前，我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了短信。”

“是……是说分手的！”

当年的一切发生的都太匆忙了。

没有人去考究背后到底是为什么。

总之结局摆在那了，他们谁也没回头，就各自走了。

陈响在和宋程说完分手以后，在他家楼下待了一夜的。

他知道宋程出国的消息以后，颓丧了三个月，差点没跟着他爸他后妈一起死了。

嘴上说不爱但是是心会疼的，可就算疼死了那个人也不会回来看他一眼的，不对吗。

他们中间有太多的误会了，可两个人偏偏都犟得要死，谁都不肯先拉起对方的手。

陈响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宋程出国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那分开好了。

三

送走了章寒，宋洋回来以后草草吃了个饭，饭桌上依然谁都没有说话。

“你睡我床。”

“不用，你家沙发也挺软和的，程～哥～”陈响笑着说。

“我……”

“你知道我们当年为什么会分手吗。”

“你不会傻蛋到认为是一条短信的原因吧。”陈响喉结动了动，哑着嗓子继续说，“压死骆驼的不止一根稻草，你应该明白的。”

“你还记得你当初和我说什么吗？你说你会永远陪着我走的，哪怕前方是深渊。”

“可是我快掉下去的时候，你转身了。”

陈响慢慢蹲下来，“你知道刚刚章寒说到短信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即使是你发的，现在于我而言也没什么了吧。”

2016年夏天，陈响大三，宋程大四，一个死了爸和后妈，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刚刚来临，暴躁到的连天都要捅个窟窿，本来应该互相安慰抱团取暖相互支撑的两个人，吵起来了。

先是宋程打了陈响一巴掌。

接着是分手短信。

然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响早就挺不住了。

他的云淡风轻都是装的。

他过不去这个坎。

过不去。

真的。

“我能和你在一起已经很不容易了。”陈响泣不成声，可还压抑着，怕吵醒睡着的二老连哭都不敢出声音，“你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宋程把陈响抱进怀里。

“是我不好……委屈你了……对不起……”

陈响没说话，抓着宋程衣服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大概有这辈子都不想放开了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亲的谁，总之在接触的一瞬间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二天。

太阳暖洋洋的照在陈响身上。

他睁开眼睛，身边是刚醒不大一会儿的宋程。

他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觉得这个渣男有点帅的。

一定是。

“早安。”某个渣男笑着说道。

“……”陈响左右望了望。

“家里没人……你也不是在做梦。”宋程看穿了他的心思。

“不太真实。”

“那要不再……”宋程的手不老实起来。

“滚！”陈响踹了宋程一脚。

“踹疼了。”

宋程演技之浮夸，让陈响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看猴。

有点想乐，但是他忍住了。

“怎么着，一脚就受不了了？那你当初打我的时候你想什么了？……渣男！”

就你会演戏啊，谁还不会呢。

“我错了。”宋程直接下床，从床底拿出了……搓衣板？！！

“你脑子没坏吧？”

“没坏。”宋程清了清嗓子，“本人宋程，永远爱陈响，愿意跪到陈先生原谅我为止。”

“跪跪搓衣板就能解决的话，我们就不用分开那两年了。”陈响这句话是走心了的。

“当年我们都太年轻了……可还是年轻的时候好。”

“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的你还要脸！……”陈响趴在床边伸手捏宋程的脸，“穿着睡衣表白，还跪搓衣板，亏你想的出来。”

“那你会不会原谅我？”

“……看表现？”陈响美滋滋的翻了个身躺着。

答案……他找到了。

而且结局会是一个happyend。

“现在陈先生想要一个甜甜的早安吻。”

“遵命！”

四

两天后。

宋程跟着陈响一起回老家了。

门口的大黑狗看着宋程还是一脸敌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挣开锁链扑上来给宋程咬个稀巴烂。

陈响走过去，蹲下来揉了揉大黑狗的头。

“黑子乖，这是你另一个爸爸，爹跟他和好了，乖。”

黑子好像真的安静下来了……

“我爷爷说这狗通人气，听得懂人话，我小时候一挨我后妈打，我都跑到这来给它说，我后妈一来，它非咬不可。”陈响从兜里摸出烟盒，“其实说到底她也挺惨的，最后的丧事儿还是我办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章寒拿你手机给我发消息的前一天，跟我爸一起出的车祸，俩人都没活成。”陈响吐了口烟，“我忙的焦头烂额的，你又非得刺激我，我不发火谁发火……算了算了，不说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谁都不许提了。”陈响认真的说。

“来，程哥，抱一个，然后迎接新生活！”

宋程搂住他。

陈震一出门眼睛差点没辣掉了。

毕竟你让一个直男一下子接受吧……挺困难的。

“进屋进屋。”

陈响这次回来主要是回来随份子的，这都快要元旦了竟然有好几家结婚的，偏偏陈响考大学的时候还接了人家的礼份子。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个孤家寡人呢。

陈响这几个亲戚可能根本就没打算让宋程从麻将桌下去的时候还能穿的起衣服，可惜宋程点好到爆炸，连陈响他二叔都制服不了。

直到陈响坐在他下家。

从此宋程就在点炮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不得不说，打麻将真的是一个既活跃头脑，又活跃钱包的娱乐……

“亲男朋友啊。”陈响看着手机的好几张红票票两眼放光，“随礼份子的钱有了。”

“再过几天就让他们随回来。”

“啊？”沉迷数钱的陈响没听清。

“没事儿。”

两天参加五个婚礼，差点没给陈响参加吐了。

“妈蛋，早知道不回来了。”

“你不喜欢婚礼吗？”

“觉得麻烦，还不如旅行结婚，还能出去玩玩。”

宋程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是背地里却把一切都盘算好了，就比如……结婚。

等稀里糊涂的陈响反应过来的时候，婚戒都在手上了，他们俩在r国的结婚证都办好了。

“所以这才是你带我出国的目的对不对？”

“嗯。”宋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个迷你搓衣板，默默的跪了下去。

陈响直接笑疯了。

“你是不是傻逼？”陈响觉得简直了。

“只做响哥一个人的小傻逼。”宋程一本正经。

“操，其实你是搓衣板精吧？一跪搓衣板就冒土味情话，不过还挺撩的……”陈响老脸一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