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

下午时候爸爸准备带我去住在小岛的姑姑家探望生病的姑父给姑父送药，那年的冬天很冷很冷，那天下午的码头冷清的可怕，船只裹着素衣静静地停靠着。坐船要十几分钟的路程，爸爸毅然带着我踩着冰层走了过去。

北风吹地睁不开眼睛，没过一会便满天飘雪，铺满雪花的冰面上站都站不稳，步行使我们的前进更加困难。爸爸抱起我眯着眼睛朝着小岛行进，远处的灯塔越来越暗，到后来我已经没办法看清楚了，心中的恐惧让我把头深深地埋进爸爸的怀中，我不想让自己冻得通红的小脸迎着凛冽的风雪，更不敢向前看，未知让恐惧愈加深沉。

人鱼

我想后来大概是睡着了，因为我看到爸爸在海面行走，风雪散了还有海鸥跟着我们，爸爸每一步都似踩在平地般踏实，我还能看到激起的浪花拍打着我的鞋面、裤脚。我伸手想摸到天空中的海鸥，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我睁大眼睛想找到呼救的人，天空是海鸥，脚下是冒着白尖儿的海浪，远处是小岛，可我俯在爸爸的肩膀时，那在海浪中挣扎的人猛地映入眼帘，没沉下却又浮不起来，我让爸爸停下来过去救他，可爸爸说哪里有什么溺水的人，寒天地冻，要不是着急，谁会不要命的走向这苍茫大海?

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绝情，哪里有天寒地冻，风雪明明停下了，远处有人溺水了，我挣扎着跳下来，冲爸爸吼道，“你不去，我去。”爸爸没有拦我，我一路小跑想快点到那个人身边救起他。可是我跑的越快他离我越远，我停下他又不动了。当我发现事情不对时，已经晚了，一抬头就看到海浪猛烈的冲过来，我被海浪包裹着压到水下，任凭我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缓缓的沉到海底。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就见水草珊瑚小鱼围着我，还有三条狰狞的人鱼。

一条上身被水草包裹着，一条裸露着的上身能清晰地看到根根煞白的肋骨，还有一条用头发遮住了上身，可腰间却挂着一串雪白阴森的人头骨。墨紫色的大尾巴甩来甩去，静静地盯着我，生气、愤怒，甚至听得到他们咬着牙齿的咯咯声。一条甩开了盖在脸上的头发，露出来的却是长着鹿角的鲤鱼脑袋，凶光毕露，我吓得一嘚瑟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人鱼

这时突然远处出现了巨大的漩涡，伴着巨大的旋转声迅速地移来，我紧紧地闭上眼睛，指甲扣地手掌生疼，那三条人鱼被卷走了。我也随着水流飘走了，可眼前的人鱼都变了模样，有七八条人鱼，面目可亲笑意盈盈，还有漂亮的粉红色尾巴。她们把我送到了岸边便不见踪影。

再一睁眼我已经在姑姑家了，爸爸说我睡了一路，姑父虽然生病，但是我们送药及时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

等到我长大点，每每暑假就会自己去姑姑家里玩儿。这件事情也一直压在我的心底，巧的还是2010年那个冬天，我是过完春节才去的姑姑家，正赶上农历十三，那是海神娘娘的生日，岛上的居民凌晨一两点就起床放鞭炮到妈祖庙给海神娘娘上香，我也跟着姑姑一家去了庙里。那个庙很小，有两个管事照料庙里的一切事物，我坐在观海亭里，看着虔诚跪拜的村民和漆黑黑的大海。远处有丝丝磷光映入眼帘，等到那磷光近了近才看清那就是人鱼的尾巴。一直到鞭炮声没了，香火蜡烛渐渐湮灭，人鱼才游进大海深处。

我迫不及待地找到庙里的管事，把小时候见到人鱼和今天看到人鱼的事情说给他听。管事叹了口气，“这是人鱼与村民的约定，从前海里多怪兽，人鱼族往往食不果腹，有些人鱼便把胃口撑到了岸上，把魔爪伸向了人类，可人鱼本就是迁徙到海中生存的人类啊！人类与人鱼之间的战争愈演愈烈，那些帮助人类的人鱼最后死在人类手中，那些保护人鱼的人类也被人鱼吃掉，直到妈祖显灵，人类和人鱼才达成共识，人鱼不再吃人，人也不再仇视人鱼。”

“那......”，管事不等我说出口就接着说“那人鱼族善用幻术，用人类的善良行骗，人鱼族中流传下来的规矩就有只能食善，世间凡恶便会污染心神，那恶要食善才会精华心神。”

“那救我的人鱼呢?”管事只管望着大海，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那救我的人鱼呢?”我拉着管事的袖口又问了一遍，“救人的人鱼是当年立约送到人鱼族的人类，去监督人鱼是否违反约定。这是人鱼与人类的秘密。”

我思量着，既然有人类去监督人鱼，那一定也有人鱼来岸上监督人类吧，那保守秘密的事情呢，现在我知道了这个秘密，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我转头看着管事儿，问到“既然是秘密，你怎么还能告诉我呢？”瞬间，管事的腿变成了巨大的紫色鱼尾，嘶吼着“知道了秘密只能死，当年被搅了好事，最终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血盆大口便冲我而来......

再醒来，发现自己在海里，代替双腿的是粉红色的尾巴，围着我的还有当年救我的七八条人鱼，她们看着我留下了眼泪，不停地抚摸着我脸颊头发，我想说话却发现没办法发声，原来我也变成了人鱼，保护人类的人鱼。

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