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树

 

漆树

    家乡把漆树叫阳间柴，漆疮树。大山里人无意间触碰到漆树，立马会在心中念道：你七我八，我背刀来杀。第一句，冒充比漆树大，用我比你大来提胆。第二句，吓唬漆树不要施放漆毒，否则我拿刀砍了你。你有这样的经历吗？若有，是山里人。若无，恭喜你，进山游玩时别邂逅它。

        讲起与漆树的经历有蛮苦灾，老家晒谷坪的陡壁足有五六米高，下面是条沿山沟流淌的溪流，陡壁上长满了各种植被，大人们晒谷时，经常把扫出来的禾叶杂草堆在哪，风车吹稻谷时风口也对在哪里，使那个陡壁很脏，很肥。植被中长了颗三四公分的猕猴桃藤，枝蔓爬得很宽，但不显目，季秋植被落叶时，不经意间，发现柴草里挂着许多猕猴桃，因地理位置肥沃，下面水源充足，猕猴桃长得个大，溜光。只因小时候跳硕皮，牵着柴草到达目的地，攀住根七八公分的树，把藤上猕猴桃欢天喜地地尽数摘光，足有半竹篮，十多斤。

        气喘噓嘘爬上来，不是这里痒，就是哪里痒，有人说我的脸通红，问是否捱到了红珠籽（商陆），看了一下我爬上爬下的柴草通道，除了一心一意摘猕猴桃外，再也没有其它多余动作，稍大的孩子认真观察，才发现我攀的哪棵树是漆树，挠痒的过程中，漆疮从皮肤表面汹涌升起，脸上，手上，脚上，肚皮上，挠到哪里哪里痒，掴到哪里哪里长疮，脱了衣裤，裸身鲜红，双手挠痒不够用，恨不得变成螃蟹，八只手并用。粒粒漆疮如痱子大，小漆疮与大漆疮合并形成漆疮包。大小朋友无人敢靠近，唯恐传染给他们，猕猴桃放在一边冷了场，无人敢拿，敢要。好在当时年龄小不懂畏，要不然小鸡鸡都会吓得飞起来。

        抱着猕猴桃回家，脸上的漆疮包连包，结成了一个整体，眼睑肿得留出一条缝，全身的痒依旧，奶奶一看便知道是漆树疮，烧了一大铁锅水就匆忙出去了，回来时手上握着把带红根的韭菜，她不敢接触我，命令我搲铁锅里的热水洗澡，水中放了把茶叶，两调羹盐。漆疮经过热水后，比先前更痒，奶奶把韭菜放在大门口的青石板上，用柴刀背轻轻地锤，还不时地吐口水，口中还轻轻地念道：你七我八，我背刀来杀。紧紧握住手中柴刀，她也怕传染。锤得韭菜汁水直流，抓一把往我脸上一阵乱糊，再从颈骨往下涂遍全身，灵丹妙药样，不疼不痒了，第二天醒来照旧活泼乱跳，几天后，身上剥了层皮，这层皮就是家乡人说的没死也要剥层皮的那层皮。

        假如说人在一件事上吃了亏，再次遇见同样的事会防患于未然。若干年后，随朋友上山打猎，见到一颗漆树，有二三十公分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漆树，好奇心驱使，走到漆树几米的距离去欣赏，更稀奇的事情是发现树杆根蔸上方挂了个大竹筒，靠近，竹筒上面用凿刀凿了不到一平方的面积，中间一条小沟，沟下钉了块竹槽，竹槽垂直横在凿过的板块下，残留着漆树流过的液体，一种浓浓的白乳，折了旁边一根小树枝，摆弄了几下竹筒里半斤几两的树汁，真的是漆黑。当时确实没有触摸到漆树，还有忘记念那条“你七我八，我背刀来杀”的咒语，隔了半个时辰，脸上温度升华，痒！再次傻不啦叽地中招，下山后捣韭菜涂抹才无恙。

        我漆过敏，有些人拥抱它也无事，它的叶汁可排毒疗蛇伤，消肿。

        漆树属落叶乔木，春天树梢发芽，类似香椿芽，叶片通红，叶片与花梗同时冒出，花色青白，花期不长，与鸟不沾花相似，没有鸟不沾花浓蜜。种子圆壳偏凸，未成熟时为青色，成熟后为棕色，籽壳裂开，种子圆形如丹丸。

        漆黑是颜色可调色，而不属原色不可调色。见过老人用来装旱烟的老皮壳烟盒，漆黑！也见过旧时油漆好了的老棺材，漆红！漆树的漆是自然馈赠给人们最好的原始漆，是漆中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