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筷被重重搁在餐桌上的时候,宋初一刚好吃饭完碟中的最后一粒米粒。她瞟了眼依旧岿然不动在吃饭的父亲,不动声色的轻轻挪动木椅,站起来,垂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门锁刚落下,屋外便是一阵钝重的劈劈啪啪的声响。宋初一叹口气,母亲还是这样,就算再生气的时候,也绝不允许自己在盛怒之时损坏家里的任何东西,所以也只敢外强中干地制造声响抒发怒气而已。想来父亲也是对母亲的这个习性了如指掌,因此从来不甚在意。
宋初一躺在木板床上,把被子掀过头顶,隐约还有女人的嘶吼声,钝重的撞击声从门缝,从被子的间隙中传来。她随手拿过耳机插入耳朵,小小的mp3里装着整个世界的声音。她又调了调闹钟,1:00,大约是2小时后。母亲有极重的起床气,最是不能接受杂乱的屋子,想来两小时后父亲母亲应该也吵累了,她便可以起来把碗洗了。做好一切的宋初一再一次闭上了双眼,就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也就着耳机里传来的阵阵雨水中混杂着雷电的声音,慢慢睡了过去。
大约是实在没有想到头胎竟然是个女儿,宋母和宋父失望透顶,也没了什么取名的想法,只因她是腊月初一出生的,也就直接取了“初一”拿来作名。好在安在了宋这个姓氏之后,也算不得难听,只是旁人一听便知是个不受宠爱的罢了。相比较于弟弟宋明哲的名字,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明哲明哲,寄托了宋氏夫妇对小儿子最美好的期待——希望他能聪明睿智。大约在宋母宋父眼中,宋初一便是那个愚钝的了。
从街坊邻里处得知,宋母宋父起初在怀了宋初一的时候,两人正闹到离婚的地步,当时听了一个江湖算命的算出这是个男胎后,两人才继续着这破败的婚姻。本以为这个孩子会是他们夫妇情感的粘合剂,没想到最后却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刺,搁谁心里不堵得慌。
天空远远泛着鱼肚白,宋初一掀开被子,怔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穿衣,刷牙,洗脸。做完一切已经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她又怔怔地看着镜子中那个满脸水渍的自己,略微失神后才胡乱地抬起胳膊抹去了水迹,放下了厚重的刘海,戴上眼镜,背起书包出了门。
10月的临水县依旧带着夏日的炎热,又因地处南方,濒临南海,是那种湿热黏腻的感觉。饶是土生土长的宋初一也是觉得燥热,却依旧身着秋季长款校服。等她到了教室后,已经有好几个勤奋的学生正小声地在默诵着课本。
抽屉里堆满了书,毫无间隙,宋初一把书包挂在抽屉旁边的挂钩上,然后掏出了历史,开始狂背猛记。已经是到了高三的年纪,大多数人都很自觉,不爱读书的早已自觉地自暴自弃,或许等待随便读个不讲究成绩的专科职校,或许等着毕业就工作。尚有一丝希望的学生,也开始自觉地卯足了劲儿发力,就等着高考一决生死。宋初一属后者。
窗外偶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声响,朝阳沐浴大地,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朵,像是要照亮世界所有阴暗的角落。细腻晨光攀爬上窗沿,投射到宋初一的发梢眉角,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光彩熠熠,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她内心的黑暗。
喜来乐扭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宋初一,沐浴在阳光之下,她神情专注而木然,红唇微动,睫毛扑散,在眼睑下投射出淡淡光影,让原本平庸的五官突增了几分光彩。他突然记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在一个晚霞遍天的下午,她逆着光走来。霞光在她身后成片成片,瘦小的身形被光线勾勒得完美,可是她依旧义无反顾地走向黑暗。
有些人,一看便知不是同类,却被死死吸引。而宋初一之于喜来乐,大抵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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