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0月份的时候，父亲给我们送来了一篮红柿子。一大早来的，送到了就走。可就算这样，也让我受宠若惊。
因为父亲在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很少能看到他对我们和颜悦色的时候。
我和我弟弟看到父亲，就像猫看到了老鼠。
本来好好的在看电视的，听到父亲回来的脚步声，立刻关掉，然后跑到书桌前假装写字。
如今他的孩子们也都成为了别人的父亲，母亲的。也会吼孩子，揍孩子了。
可我们的父亲却越来越和蔼可亲了。
有时候甚至是刻意在向我们示好。
曾经那个让我们敬畏的人，开始忧虑他的晚年。
我爷爷的晚年过的并不幸福。
80多岁的时候他得了老年痴呆。半夜起床，去敲我父母的房门，胡言乱语说窗外有人要抓他。
曾在半夜搬个凳子到窗边，要爬出去和外边的人打一架。嘴里还念叨，我不怕你们，看你们还敢不敢来。把我爸妈吓个半死。
从此以后，晚上再也不敢睡死。
半夜三更没得睡的日子把他们折腾得神经衰弱。
更不幸的是，有一次我爷爷半夜起床的时候，不小心在床边摔倒了。
这一摔，不仅摔伤了他的身体，让他从此大小便失禁，更让他本来已不清楚的脑子更不灵光了。
父母和姑姑们晚上轮流照顾我爷爷。
但是，爷爷的精力太充沛，晚上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翻来覆，或者把他的尿不湿扯掉，把里面的棉花掏出来。
每天晚上都要换床单。
他们也都不年轻了，而且也有各自的家庭，这样的老人实在没法照顾。
最终商量决定送爷爷去老年病医院。
我父亲说：以后就算喝药喝死，也不要送我去那种医院。
我也不要去。
那里充满了一种腐败的气息。病房里6个老人，一个在吸氧，一个在挂点滴，一个闷着头在睡觉，一个盯着我们看，一个嘴巴没牙齿。
我爷爷躺在床上，两只手戴着防抓的手套，手套吊在两边的窗栏上。
虽然他已经傻了，现在连那一点点的活动空间都没有了。
我们也知道这是迫不得已，因为这一个病房只有一个护工。
爷爷已经认不出我们了，除了我父亲。
他看到我父亲就开始哭，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说：我们是不是好回家了……
父亲无法作出这个决定，拉着爷爷的手颤抖不已。
生命到了这个时候，只剩下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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