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现在一人独居,妈妈随弟弟去了另一个城市,帮他们带孩子。
我懂得他的孤单与寂寞,但因为时间的隔离,又往往与他相对无言。
这时候我的孩子就成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最好的润滑剂。
每当我去看望我父亲,必定带着我那两岁的小女儿。但也正是因为带着娃,出行就很不方便,所以回家的次数并不是很多。
父亲打电话给我,说要给我一笔钱,让我买辆车。
我震惊了!是什么让我那如铁般刚直的父亲,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怕自己如风中的旧报纸,消亡的时候没人能读懂。
他怕自己如越长越密的杂草,越是茂盛,越是荒凉。
一个人的日子,坐着,等着,电视机都能开到天亮。
多么像我爷爷曾经的时光。
我爷爷后来解脱了。他在医院里不小心摔了一跤,股骨骨折。
医生说动手术了,也不能站起来了。躺着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日子。
可是,我爷爷也许是太痛苦了,不想在挨这样的日子了。
骨折两天后,因为肺栓塞,进了抢救室。医院说可以让我们回家了,过不了今天了。
爷爷回家又过了两天,这两天他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只有出气的分。
张着嘴巴,像一条岸上的鱼。每一次的喘息都用尽力气,都充满了痛苦。
偶尔睁着眼睛清醒的时候就拉着我们的手哭,那条断了的腿青紫色,肿胀着。
姑姑们哭着,小辈们围着,送着这最后一程。
人总是要有死去的一天,但能不能不要这么受罪。
父亲说,你们别哭,哭得我心烦,我们还要办后事的。
父亲是爷爷唯一的儿子,什么事都要他拿主意。请人做法事,通知亲朋好友,联系厨师……
爷爷死了有父亲操持,可是等父亲到了那一天,我们还能做到这样步骤完整,井井有条吗?
爷爷在第二天的中午吐出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他们都说这是解脱。
死者已矣,生者还将继续。
从此,我父亲成了这个家族辈分最大的人了。
他开始忧虑自己的晚年生活,弟弟太远了,照顾不了他,离开老家又不愿意。
老年病医院就是一座活死人墓,非亲非故,而且都是一群话都说不清楚,自身料理不好的人。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去。
女儿虽然不远,但却已经出嫁。又有自己的家庭工作。
现在还可以走动,如果有一天像我爷爷那样呢?谁来照顾?
诺亚方舟只带走了年轻人。老人,在辛苦了一辈子之后,就只配有一个这样灰色的结局吗?
我们的出生我们已经无法选择,我们的死亡,能让我们自己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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