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六周年,七十多年的光阴,岁月的风雨荡涤着历史的年轮,让卑微的波痕没有一点声息,就那样无生无息地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静立在村子东头的脑包山,冷眼看着村中的兴衰沉浮,发生在这里的苦难与悲哀、勇气和热血,都活在它的心中。
元山子村是塞北高原上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村子,爷爷带着全家从山西逃荒来到这里时,张海召就是这周围最有势力的人物。
张海召是一个很开明的人,为人处事和气公道,爷爷说此人心有乾坤。
他有三个儿子,他将事权全部交给了儿子,自己并不管事,只负责与那些保甲所之类的场面上打交道。
人们称他的大儿子叫大柜,大柜早年随张海招在外闯荡,观人阅色很是了得,见识也非比寻常。自从他执掌家中事务以来,他家就办起了私塾,除了自家的孩子以外,村民们的小孩只要交一定费用,也可以入塾,此举让他在十乡八里赢得了善人的名声。
他的二儿子村民自然称其为二柜,对外负责承租土地和管理田产,村里大多数土地都是他家的,许多人家都要租用他家的土地,他与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比,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为人好勇斗狠,租用他家田地的村民,多少都受过他的气。
爷爷一家初到这里后,夏天青黄不接时,只得向他家借粮,借的是次粮,等到秋天还粮时,结果必须还二倍的好粮,只与他理论了几句,爷爷就被他打了一拳。
张海招的三儿子叫张贵林,在陶林县城读书,平时也不常回村,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几天,很有礼貌,即使与村民说话,也和言悦色,人们都说见过大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明世礼讲道理。
38年日本人就来到了这里,39年他们勾结蒙古上层一部分败类王公们,搞起了“蒙疆联合自治政府,”此后,那些伪蒙古队的警察就肆无忌惮地骚扰着这里的百姓。
日本人来了不久,后山也来了八路军。
父亲说,那几年村里经常会有一个山西忻州的货郎,摇着小鼓吆喝着:“红红绿绿,头绳胭脂。”
村里人会向他买一些针头线脑的小东西,时间一长,人们对姚货郎都熟悉了。有时货郎也会住在村中,人们买东西也方便。
姚货郎走南闯北,见识不凡,村里人也喜欢听货郎讲一些山南海北的新鲜事,偶尔也会讲到日本人和八路军,讲到了日本人山西朔县的大屠杀,讲到八路军在山西与河北交界处痛打了日本人。村民们感觉到很新奇也很过瘾。
一天,张贵林回来时带着一个人,那天货郎也来了村,三个人都住在张贵林的二哥二柜家,村民都去二柜家找货郎买东西,张贵林带回的那人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讲了八路军打日本人的事,讲了八路军爱护老百姓,讲到了老百姓起来与日本人斗,父亲他们才知道货郎也是八路军。
张贵林早已参加了八路军。从此后,张贵林经常领人回村,一般都是天亮回来,晚去离开,有时候晚上也回来,那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还在爷爷家住过。
一九四二年的冬天,张海召给三儿子张贵林娶媳妇,大柜二柜家的两处大院张贴着红色对联,门口两边挂着用红绸子做成的圆灯笼,上边绣着黄色的喜字,两班鼓匠吹吹打打,整个元山子丰盈在喜庆的气息中。
十里八乡的的亲朋好友都来了,八路军也来人参加了他的婚礼,念喜的乞丐就排成了一队,整个村子就是一个流水席,一直快到晚上才结束。
新婚的张贵林本来要在村里呆几天,毕竟新婚燕尔,八路军批准他过几天归队。到了晚上,一个骑马的突然来到了张贵林家,很快张贵林和那几个参加婚礼的八路军急匆匆的离开了,后来才知道日军和警察队从陶林出动了。
热闹的元山子村终于安静了下来,幽幽的夜风,吹着大柜和二柜家门口的红灯笼来回摇摆,灯笼内的油灯在风的吹动下一闪一闪的,照着周围忽明忽暗,大柜家偏房内的大红烛燃烧过半,烛液如眼泪般沿蜡烛滚滚流下,流在了蜡烛上,也流在了烛台上,新娘坐在炕上的盖窝上,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红红的喜字,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想着什么……
外面帮忙的人都已离开了张家,两个儿子和部分亲戚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屋内,只留下担心着三儿子的张海招夫妻,夜很深了,夫妻两相互安慰了几句也睡觉了。
半夜时分,呜呜轰鸣的马达声,惊醒了正在熟睡的人们,刺眼的白光照在窗户上,照亮了爷爷家的窑洞,全家人习惯性的抱着衣服跳下了地,快速地穿好衣服,爷爷迅速地端起了锅,父亲将薄石板移开,奶奶、大妈、四爹跳进了地道,在将石板盖好,把草灰堆在石板上,爷爷将锅放在灶台上。
等到爷爷,父亲和大爹跑了出去,整个村庄站满了拿枪的日本人和蒙古警察队,哇啦哇啦的呐喊着将跑出来的人赶到了大柜的场面中,场面上的汽车顶部架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人群。
场面中的秸草堆已经点燃,浓烟伴着火光冲天而起,带动的火星直冲天际,人群在大火的蛰烤下,从着火的秸草堆向后退着,空气卷动着火焰和烟尘形成了一个个小旋窝,在火堆旁转动着,几个乞丐装束的人,在火光的照耀下,钻到了人群中寻找着“红胡子”,人们才知道这几个乞丐是日本密探。
八路早已经走了,日本人很失望,警察队将大柜和二柜家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把挂在大门上的灯笼扯下来,扔在了家门和窗户上,浓烟火光遮罩了整个村庄,
日本人从人群中将张海召和他的二个儿子揪了出来,三个人被绑在了汽车上,折腾到天快亮时,拉着父子三人,灰馏馏地走了。
父亲回到了家中还惊魂末定,从地道中出来的奶奶唉声叹气,一家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坐一个天亮。
又过了三天,张家从红旗庙拉回了他家的三个掌柜,他们在红旗庙村被日本人杀害了,头被砍了下来,身体被刺刀刺成了筛子。张家雇了三个乞丐,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将三人身体缝好洗净,在孤儿寡母的撕裂痛哭中入敛收棺。
那些被日本人放火烧掉窗户和门的窑洞,黑黢黢如张开大口的怪兽,挂在门口的那三条“冲钱纸”和三口棺木旁立着的“引魂嶓”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让天地同悲,日月无色。
就在出殡后的那天的晚上,据说张贵林带着一队骑兵回来了,在张海招家门口站了一会,又策马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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