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是个好东西,又经历了两次换货,郑乾成功搞到一个满意的耳机,把耳机塞到耳朵孔里,圆凸的橡胶垫把耳朵挤满,隔绝了内外,自此,耳朵里只能回响着耳机传出的声音。
郑乾切换到自然的雨声、风声和海浪,他的耳朵里就全是滴滴嗒嗒、呼呼作响了,前面同事似乎拿着电话,憋红了脸暴着青筋在吵架,旁边的三个人聚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巴一张一合。郑乾环视着周围,这里都变成无声的世界了,外面无声,声音很难穿的进来,内里风雨大作,郑乾完全沉浸在风雨的世界里。
他的脑袋又开始疼,昨天深夜独自所在两张椅子对齐形成的怀抱里,竟然睡着了,醒来已经过了12点半。下了一天的雨,在郑乾恍恍惚惚醒来之后就几乎停下来,只有偶尔落下来的几滴水珠啪嗒一下打在玻璃上,水珠在光滑的玻璃上停留不久,就挣扎地下滑,不小心撞到了另外一颗,身子也胖了一圈,然后滑动地更快了,又接连撞到第三颗、第四颗,水珠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就倏地一下隐匿到窗框下面去,只留下一道金色的细线,在路边昏黄的路灯下,闪烁着奇妙的光芒。
郑乾在黑夜中摸索着,幸亏墙壁上逃生通道的灯亮着,绿莹莹的,格子间里没有关闭的显示器,也泛着白茫茫地光,郑乾的背影投射在墙壁上,像巨大的怪人,他肆无忌惮地甩着胳膊,在路上走,经过一扇扇门,走过一道道路口,到了自己的工位。他口干舌燥,在会议室呆的太久,他竟然没怎么喝水,早上接的水还有一大半在杯子里。
郑乾扭动着腰还有肩膀,四处都是酸痛,在会议室的椅子又硬又破,他的身板实在不适于久坐。他的眼神瞥过前台的玻璃门,似乎有个人影在晃动,然后又传来一阵刺耳的滴滴声,玻璃门哗啦地向两边分开了。
郑乾心头一紧,就迅速地趴到桌子底下了,在深更半夜谁回来公司?同事,还是那个极少来得BOSS,他只是在某一天碰都过他,那时挣钱还把自己反锁在BOSS的办公室,任凭他来回扳动手柄,也无法打开,然后在BOSS钻进隔壁刷起来视频的间隙,郑乾才侥幸逃脱。也就是从那天起,郑乾放弃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又把自己安置在会议室里。
到底是谁在深夜回来公司呢,又是在大雨过后的夜里?
头顶的灯噼里啪啦都亮起来了,郑乾弓着腰趴在地上,把身子放到最低,他的脑袋彻底被激活了,飞快地转着,是谁?如果他走到郑乾这边来,会不会看见自己的脚?如果他看到自己的脚,会不会走到工位来,然后发现郑乾趴在地上?他要装作地上找东西,对,手机,手机上的螺丝掉地上了,他趴在地上找螺丝,在缝隙里,是不是在纸箱子下面,还是蹦跳到转移轮子下面了,他得装的香一点,眉毛要挤在一起,然后无奈的摊手,没找到,螺丝太小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左边的工位上传来哗啦划翻动的声音,杯子被重重地磕在桌子上,然后是踢踏着拖鞋,从远及近,他走到这边来了,郑乾的心不跳了,口水在嗓子里汇聚,溢出来流到气管里,气管剧烈地抖动着,有股刺痒难耐在肆意的生长蔓延,他使劲捶着胸口,想把那股刺痒凿下去,但是它又更猛烈的激荡起来, 郑乾的脸贴到地面上,脚和腿缩到一起,拱着肚子,脸憋的通红,地上的绒毛被他的呼吸吹气打着旋飘在半空,他的鼻子又刺痒起来,眼睛的噙着泪水想开了闸。
可是这脚步从高潮之后,又向远处消散了,然后是啪的一声按动开关,另外一侧通向洗手间的玻璃门吱扭打开了。郑乾把脑袋贴到隔板的玻璃上,原处没有人,他立即从地上跳起来,垫着脚,冲到路口,又想起没有拿充电器,折返回来,把充电器和手机攥在手里,步子迈得更大,脚尖翘得更高,他小腿弯曲着,形成钝角的角度,缓冲地面的震颤的声响,他蹑手蹑脚,在地面上滑行跳跃,一步跨到了黑暗中,又钻到了会议室,坐到靠近圆柱的角落里。他猛烈地咳嗽,这下啊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声了。他又把脚翘到桌板上,打开手机,等着同事离开,等着电灯关掉,等着一切再次陷入到黑暗里。
相比于光明,郑乾更喜欢躲到黑暗中了。
虽然手机的屏幕时常刺痛他的眼,但是那种被包裹的感觉让他迷恋,而且那里只有自己,不用挤出笑容,也不用调侃。
当公司的大门再次在他面前哗啦打开,停留,又自动关闭之后,郑乾也就离开了,他得回去睡觉,脑袋从紧张兴奋之中,又一下从悬崖跳下来,回归到沉寂了,这个时候他只想着一张床,可以躺下来沉沉地睡去,日复一日,不停重复,直到最后一丝气从嘴里呼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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