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了

我躺在床上许久，毫无睡意。

为了睡着，我轻轻下床去行李箱找安眠药，但没想到丹的睡眠这么浅，我已经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却还是把她吵醒了。

“你在做什么？”她半支起身惊讶地看着蹲在床底下的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和懊恼，索性自暴自弃：“找药！我一直都睡不着。”

她无奈躺下：“那你找吧。”

我又悉悉索索地翻了一会儿，死活找不到安眠药，又实在不想继续打扰丹，只好放弃，上床之前我看了一下手机，凌晨两点，我已经三个小时没睡着了。

我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始终无法睡着。

我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我的灵魂仿佛出窍了，浑浑噩噩地在我躯体里游荡，总让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种感觉不太好，我觉得很累。

特别累，想尽快睡着。

可直到天亮了，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睡着。

我失忆了。

两点之后，六点之前的记忆，一无所知。

我拼命回想，这几个小时我是在睡觉还是继续失眠，可我怎么也想不起。就像是这段时间我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我已经死了一样。

我很蒙。

我心里毫无波澜，既然想不起来我也就放弃，于是现在头脑一片空白。

我突然觉得很无力。

呆在别人身边，我不想一直丧着脸让人担心让人不悦，可情绪怎么也调动不起来，我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和担心的眼神，总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我很想像以前的那个疯子一样，不管说什么，不管做什么，至少要让人看起来很开心。

但现在这样的情绪有些困难。

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吃的家乡的食物，好不容易吃到了，咽下去却是这么困难，明明肚子感受到了饥饿，偏偏嘴里一直在抗拒，好像是失去了欲望。

他们都在爱我，他们都想把我拉出深渊，他们都想让我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我却在自己的世界放任堕落。

苍白无力是这样的虚软，牵动嘴角需要用尽气力，就连吞咽的动作也须得耗尽心力。

活着已经变成一个极其困难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去做。

但是在世间总有这样不愿去不想去而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现在炽热的阳光都会让我头痛欲裂。

现在的笑容都让我觉得尴尬不已。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切才会结束，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拥抱阳光。

你看，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我可以不用在床上挣扎了。

敲鼓声，车流声，叫卖声，歌唱声，洗锅声……

当世界开始被这些声音填写生命，世人称作生机。

而我欢喜，漫长黑夜终于过去，灵魂回到躯体，虽然失去了部分记忆，但并不影响活着，也就无足轻重。我可以在白日，理所应当地失眠，不再是我一个人。

在下一个黑夜来临之前，尽量避免头痛，避免尴尬，避免绝望，在这样温暖的阳光，这样温暖的她身边，我应该笑得灿烂些。

2020.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