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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经历了一场持续数日的低落。
一位很敏锐的朋友表达她的担心时,我已经处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的状态里。心知自己在意她,却提不起劲儿来回复;平时几秒钟就能完成的几行字,费好大劲儿才发出去。
隔天早晨,给孩子们煮好早餐送上学之后,原本应该去跑步的我回到了床上。
前晚上十点多就睡了,我很清楚那种状态不是身体的疲倦,不是困,也不是累,只是不想起来。
然后就真的睡着了,一段接一段短暂的睡眠中间套嵌着一个又一个梦境。
没有一个片段是舒服的,没有一个梦是令人喜悦的,全都是明明记得却恨不得忘却的那种梦。
继续睡下去是如此令人难受,可我还是继续睡下去。
直到十点多。
因为孩子们每天三点就放学,上午的时光历来是我最为珍视的,很少被浪费。
对于时间,向来是无论对人对己都苛刻,这种肆意的浪费简直不像是我能做出的事。
可它偏偏在我身上发生,而我仿佛完全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由着自己这么做。
勉强起来做些家务,工作了大约一小时,然后决定出门去——
要给豹子修眼镜架,给狮子取校服,给孩子们买户外学习日需要的点火器。
回卧室是为了换衣服。
结果看到床,坐下来,整个身体向后面躺——又睡了,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地睡。
窗是开着的,耳边不时涌进车流的声音,楼下交通灯“滴、滴”地提醒着红灯和绿灯的转换。偶尔有大卡车“呜——”的一声鸣笛,让我略微一惊。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整个世界的悲喜进程都与我无关。
勉力让自己睁开眼睛,睁开后看到熟悉的布局,熟悉的色彩。感觉厌倦,再闭上眼睛——
这样,就可以假装我的生活也与我无关。
没看手机也没做任何事,好像什么事都不值得做。
像是有一股力摁住了我的身体,让我没法依照自己的头脑判断做出行动,只能贴在、瘫在、无限扩散在床上。
那是很难受的睡眠,头都睡扁了,疼起来了,胃里泛起恶心,夹杂着对自己的厌弃。
可我就是没法起身。
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书里那些关于抑郁症的描写,也许就是这样的感觉?
作为心理咨询师,我们在试图陪伴抑郁症患者的疗愈,但有可能我们自己并不真的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可,是又怎么可能知道每一种症状是什么感觉呢?又怎么有力量自每一种症状中痊愈呢?
毕竟,现在我连起床都做不到。
这样不行,我对自己说。
于是,开始偷偷地储蓄力量,一丝一缕的,仿佛怕被人发觉。
从身体各处悄悄搜罗,等到终于攒够一口气——自内部发声,命令自己睁开眼睛:我不要你做更多,只要先睁开眼睛。
于是我睁开眼睛,告诉自己多坚持一会儿,不要立刻闭上。
然后一步步来:坐起来,穿衣服,走出门去,走到街上去……每一步都缓慢、艰难,想法和行动没法整合在一起。
终于站在逼仄的日用品小店里,感觉所有悬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小物件都在向我袭来,喘不上气,头晕眼花,完全找不到点火器。
站定,撑过那一刻,指导自己眼神聚焦,慢慢地完成这件事,再慢慢走出来,去做下一件事。
六公里的路走下来,身上微有汗意,鼻子又可以闻到店铺里飘来的米饭香,看到水果摊上的红葡萄晶莹剔透,又感觉到微小的喜悦。
清晰地觉察到这一刻:清明的感觉重新回到大脑,身体里开始重新生成力量——
我度过了一个小小的劫难。
当时的感觉,以口述的方式凌乱地记在手机里,时隔几天整理出来,已有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有点儿荒诞,又有点儿夸张——如果是依靠今天的回想写下这些文字,恐怕记忆会伴有羞耻的感觉,不乐意帮忙。
可这是当天记录的感受,不言不语地提醒着我:它们都是真的。
余秀华说:一个人身上是层层叠叠的死亡和重生。
一生中,数不清的破碎与重建,倒伏与站起在悄然发生,一场场小型的死亡和重生,层层叠叠覆满“活着”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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