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实话，开学的确挺令人头大的。
陌生环境与即将迎来的学习压力使人无法喘息。
但转念一想，新的学期新的同学新的气氛却不由得浮起一丝神秘，新鲜感油然而生。谁又能预料到即将会有何种邂逅，发生何种奇妙的故事呢？
陆小舞如此想着，心不在焉骑着单车，呆呆只盯着前方白色卫衣黑色山地车少年的后脑勺。
或许是与此位骑在眼前的卫衣男孩。
黑色帆布包，醒目的“十一”白色字样勾勒其间。路过交叉路口向右转头看路时可见他清晰标致的完美侧脸，阳光不经意的大肆涂抹为那侧脸镀上神圣的色彩。
是的，陆小舞已然不知不觉随了一路，口水亦是洒了一路。
却未有料到，在路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即将抵达校门时，她没能躲过迎面驶来的摩托车。
蓦然间视野由前方转为了柏油路地面，空气却似凝固了，下落着地的一瞬残忍的疼痛感袭入右腿，霎时却没了力气。
余光可瞥见那男孩被这声响惊动了，似是停下了山地车，正要朝她的方向走来。
为何初见会是如此狼狈的场景呢？只好面子不要命的陆小舞恨不能找了地缝钻了去。
幸是那摩托车司机大叔立马下车，在那男孩之前将她扶起，询问着有无大碍。
上课铃声的猛然响起使得小舞心中咯噔了一声，开学第一天迟到了。故事并不美妙。
果然那白衣男孩早已消失不见。
（二）
或许是那司机此前本能刹车，冲力不大，保了小命。小舞拍了拍身上尘土，摆手说着没事，便一瘸一拐地扶着车赶忙入了教室。
班主任是看上去十分严厉的五十岁大叔，眼镜下藏着的那一双小眯缝透出的光却额外犀利。
“开学第一天若是不立班规，以后成何体统？迟到的同学到后面罚站！”班主任无情的嗓音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抽了小舞一个耳光。
她只好可怜巴巴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瘸一拐进了教室，路过一排排坐满了人的课桌。
“我说的就是你，笑什么笑！”班主任的吼声从身后响起，却是朝门口的方向。巧了，正是方才跟踪了一路的白色卫衣男生。老师轻咳了一声，低下声音加了一句：“受伤的同学除外啊。”
心领神会的她挑眉一笑，旋即找了一空位安然无恙地坐下了。
只是那白色卫衣男生今日倒是有些倒霉。
陆小舞迷惑地望着抽屉里不知何时多出的云南白药，挠了挠头。
拿起盒子后下面却压着一张字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人帅本无过，沉迷就不对。
她瞪大了眼睛，有一种糗事被揭破的尴尬混着被幽默所感染的哭笑不得，转头便对上已罚站一整天那白色卫衣男孩贱兮兮的眼。
“你你你......”她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丑别说话，说就是你。”那男生冲她做了个鬼脸，一副欠打模样。
挺帅一小伙，可惜长了张嘴。
“什伟同学，在后面罚站也不打算认真听讲吗？”数学老师抬了抬酒瓶底厚的镜框，歪着头看向他。
顿时全班的眼神亦是齐刷刷汇聚在他身上了。
“老老老师，其实我叫什祎。”他倒是丝毫不慌，却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帆布包上的“十一”两个大字。
居然有人的名字这么奇特，小舞暗自想着，少女的小心思不知不觉开出了欣喜的小芽，是很特别的男孩啊。
（三）
午夜教室，伸手不见五指，讲台正中擎着一只孤冷的白烛。望着面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破碎的脸，小舞惊慌着欲要逃出教室，腿脚却不听了使唤。
身后阴风阵阵，一只血淋淋的手轻轻爬上她的后脑勺。
“一到数学课就睡觉，你属猪的吗？”什祎变声期的公鸭嗓在她耳旁肆虐，伴着他那无情的左手袭来的头顶轻轻一拍，小舞半睁着迷糊的睡眼，还没完全从噩梦中反应过来的她半张着嘴呆呆地望着他。
什祎的眼底似乎有一些不寻常的神色闪过，然而下一秒却恢复他那贱兮兮的神情，随手将小舞藏在数学书下的恐怖小说抢了去。
“这本看上去不错，借爷看几天哈......就你那老鼠一样小的胆子，噩梦不吓死你才怪。”什祎嘟囔着将小说塞进抽屉，又开始不停地刷着数不尽的数学题。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老师在安排座位时什祎成为了小舞的同桌。
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舞暗自偷偷乐着，羞红着脸半撑着头，连孩子的名字都已想好。
“这只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亚子啊。”什祎与后桌的同学打趣道。
“就你聪明，什大聪明。”小舞听后不满地拧着什祎的耳朵，他见机只好不停摆手求饶。
见他示弱，她才满意地收了手，叉着腰撇嘴得意一笑。
说时迟那时快，她那平时宝贝到不行的小黄人钢笔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课桌，入了什祎的黑色牛仔上衣口袋。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略略略！”什祎倒是江山易改贱性难移了，欢脱着跑出了教室再也不见了身影。
哦，下一节是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小舞与闺蜜七七百无聊赖闲逛着，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目光不自觉频频飘向了篮球场上正投着三分球的什祎。
（四）
“所以我给出的建议是你更适合学习文科......”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微微点头，突然间的办公室谈话使得她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困惑地望着桌上的成绩单，的确文科排名比理科排名更靠前一些，但相差并非很大，女生也未必一定会输在理科啊。
其实她知道，什祎的数理化不错，他一定会留在这个理科班级。
“班主任找你说了什么啊？”什祎有些好奇地追问着才从办公室归来满脸不快的小舞。
“好奇怪啊，我文理排名差不多，他却劝我去文科班。”小舞郁闷着耸肩歪歪头，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着。
“那你想选文还是选理呢？”什祎似乎有些紧张起来，露出难得一见的正经模样。
“那肯定是选理啊，我初中物理化学老好了。”小舞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
文理分科那一天，不少选择了文科的同学消失在了教室，他和她却仍是同桌。
“真倒霉，还要每天看见你那贱兮兮的嘴脸。”小舞调皮地故意说着反话，拍了拍什祎的脑勺。
“呵，口是心非的女人。”什祎捏了捏小舞的脸蛋，她原本有些微红的脸颊愈更红扑扑了起来。
小舞在放学归家后将自己锁在房间，与空气轻悄悄来了个旋转少女心恰恰舞，扑倒在粉色的被子上抱着甜甜的幻想翻滚了好几圈。
作业就随风去了，她精心选出一张彩色爱心的折纸，在背面用粉紫荧光笔小心翼翼地写上：十一，我喜欢你。
折起一颗不太起眼的纸星星，她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小下，便有仪式感地将这小宝物放入了紫色小熊笔袋。
（五）
偌大操场却是空旷，竟无人烟。
小舞转身，却只见什祎只身向她奔来，是初见时的那件白色卫衣，风吹起他额间刘海，笑容干净纯粹如暖阳。
蓦然间他拥她紧紧入怀，低垂下头碰上她的双唇，棉花糖丝丝软软，温润却青涩，心湖荡开层层涟漪。
“铃铃铃......”小舞无奈地从美梦中醒来，闹钟无情地在床头柜上欢舞着公然挑衅。
看表盘时间才知闹钟已然响过三次，小舞烦恼地看着床单上的斑驳血渍，才意识到又忘记了自己的特殊时期。
又是迟到的一天了。
班规如此，后面罚站。
小舞一脸不悦地嘟着嘴。起初只是小腹的微微坠痛感，但教室后门渗进的凉风发疯似的钻进她的衣领，用力撕扯踢打蹂躏着肚子。
她忍痛扶着快要断裂的腰，皱着眉头眼眶红润。
“不就是罚个站吗？用得着哭吗，真矫情。”末桌同学见她此状，嫌弃地递来一张纸条，指了指投来关切眼神的什祎，应是他传来的。
她抱着双腿轻轻蹲下，展开纸条的确是什祎的字迹：你怎么了？
她将书包放在蹲下的大腿上，将纸条铺在书包上，艰难地写下：没事，姨妈痛而已，怪不好意思的，保密啊。
什祎看了纸条，转头便在老师面前举了手。
大哥，说好的保密呢？
“老师，我肚子好疼啊，快要死啦！可以去校医院看看吗？”什祎装作痛苦不堪，演技十分精湛，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在经老师获许后，他便以陪同的理由拉着她去了校医院。
“姨妈痛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如果有什么委屈不要总憋在心里自己受着，听见了吗？傻瓜。”什祎递来暖暖的红糖水，将布洛芬与驱寒药交到她手上。
他伸手将她脸上疼出的眼泪仔细擦掉，那认真又心疼的模样使得小舞心中小鹿乱撞，便趁他不注意将纸折的彩色星星放入他口袋。
是人生中第一位为自己擦泪的男生啊。
（六）
“那颗纸折的星星是你放的？”今日的什祎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头发乱糟糟，衣领也是不齐。
“对对对啊，可以吗？”小舞半垂着头有些害羞又欣喜地问着。
“对不起，可能你误会了，我只是出于同学同桌的关心罢了。你这么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啊。”什祎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多看小舞一眼，出乎意料地绝情。
高三百日誓师，同学们斗志激昂地吼出自己的目标院校，而小舞却混在其间高喊着：“十一你王八蛋！”
听说什祎转学了，原因不详。
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莫名消失在她的世界，以最为无情的方式。
他走后，她变成了他的样子。坐在他曾经的位置上不孜不倦地刷着高考题，偶尔与后桌贫贫嘴。
她不经意冒出他曾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她越来越爱穿白色卫衣，在写到11这个数字时试卷上能看见他贱兮兮的笑脸，路过篮球场总莫名想要寻他身影，即使知道，他已不在。
时光缓缓，思念长长。
昨夜梦中又见他。
（七）
大学生活却是平平无奇，再没有让她眼前一亮的特殊存在了罢，她如此想着。
望着面前捧着玫瑰紧张到憋不出一句话的男生，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她有意无意地寻着话题。
有些无趣啊。
“对不起，我们可能不太合适。”她道着歉转身离开，又开始了泡图书馆的一天，面前的星火英语试卷倒是更为赏心悦目。
已然大二了啊。默默许下小愿望，若是六级一过，赏我见他一面可好。
痴心妄想。他不喜欢你。
谁又能知此刻的什祎是死是活，是疯是傻呢？
他在哪里啊？
小舞思着想着，便不自觉沉迷题目中去了。唯有刷题解千愁。
（八）
不知不觉又是二十二点，图书馆的闭馆时间，门卫大爷将灯熄了三分钟，以示轰人。
“闭馆时间太早了啊。”小舞摸黑中捡起掉落的钢笔，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待三分钟一过，灯复亮起，以留下收拾书包离开的时间。她才发现，手中的钢笔不是自己那支。
这支小黄人钢笔有些眼熟。
似乎很久以前她亦曾有一支，只是被那什祎强抢了去。她四处张望着，欲要打探是何人如此有眼光，顺便可将笔还与他。
一位瘦瘦高高的白色卫衣男生急匆匆推门而入，神色慌张，似乎在找寻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您好，请问您是在找这个吗？”小舞举起钢笔，上前询问道。
“啊对，谢了。”他欣喜地接过钢笔，目光落在小舞脸上时却瞬间愣住了：“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伸出右手欲要像从前那般抚着小舞的头发。
“闭馆了闭馆啦，年轻人要谈恋爱就出去谈，图书馆要关门啦！”大爷的惊天一声吼着实使二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小舞抱起书包拔腿就往门外闪离了。
什祎却没追上她。
（九）
十一你王八蛋。
小舞在心中将什祎咒骂了一万遍，可心中却似乎又在期待着什么。
他个子又长了不少，下颚线出落得越发明朗。她数年未见他，再次相遇却仍抵不住情愫暗生，却如五年前初见他时的开学第一天。
果然第一眼就喜欢的人，再看一眼仍会心动。
“号外号外，你朝思暮想的什祎同学今年作为新生去你们学校啦，”闺蜜七七信息的特别关心提示音夸张地响起：“说不定你们会再次遇见喔，再续前缘哈哈哈。”
“大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事情已经发生了”，小舞关于什祎有太多疑惑与不甘，复杂情绪使得她手足无措：“可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
七七突然到来的语音电话使得小舞有些猝不及防，她按下通话键，默默听着电话中传来七七激动的一连串话语，夹杂着八卦的气息：
“啊我家小舞这块望夫石终于盼得你的如意郎君了……其实有个秘密我答应了什祎没有告诉你，不过现在应该说出来也没事了哈。”
小舞没有出声，等着她将故事讲完，她或许已然猜到七七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了。
“高三那年，什祎家中出现变故，他将要退学了，却开不了口怕你无心学习，担心耽误你考大学。后来他向我问了你现在的学校，复读了一年，才去你那里找你的。”
七七的这番话却似给小舞打了一剂安定。少年往事不经意便爬满了心头，落满尘灰的一片黑色荒凉处蓦然开出一朵粉色小花。
小舞若有所思地望着寝室窗外看不真切的朦胧月色，欢欣地睡在柔软的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十）
“学弟，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男朋友可以吗？”小舞一出宿舍门便撞见什祎被学姐告白的尴尬场景。
那女生眉清目秀，娇羞可人，黑色长直发洒落腰间，淡黄的碎花长裙随风轻扬。应当是什祎一眼便会喜欢上的类型罢。
“十一你王八蛋！”小舞不假思索便冲着什祎走去，心想此次若是捣乱搅黄他女神的告白倒是大快人心。
什祎一脸茫然望着小舞。
“怎么？说好的出去约会呢？不会把我这个女朋友忘了吧？”小舞眨巴着眼，私下暗暗揪着什祎的手臂。
“啊对对对对，亲爱的今天咱们去哪里约会呢？”什祎挤出满脸笑意，旁若无人宠溺地看向小舞。
那位淡黄长裙的女生见状只好知趣地灰溜溜跑了。
什祎突然转身，从身后捧出一簇由无数彩色星星缀成的花束，眼眸如揉碎的星海，璀璨细腻，温柔不可方物。
“小傻瓜，你自己承认是我女朋友的啊，可不许反悔喔。”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