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模样和格局只在我的记忆里呈现。
围墙和院门围起来一个方方的院子,在刚进院门口有一口压井,右手边是猪圈,正对院子是爷爷家的堂屋,侧边有是曾经我爸妈分家以后居住的地方,里面有两间房,灶炉和客厅在一起,里面有一间卧室。
爷爷家那边就只有一个大通间,爷爷就在堂屋最里侧的角落搭了一个简易的床,拉起蚊帐睡在里面。姑姑们没有出嫁之前就睡在阁楼上。
老房子里没有专门的厨房,爷爷住的这边的房间,进门的角落有一个简易地炉。
地炉简易到连烟囱都没有,一生火就整个屋子都被浓浓的烟雾笼罩起来,最后滚滚的白烟一点点从屋里溢出来飘到院子里,最后才从院子里飘散出去,渐渐消失掉。
时间一长,房梁都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就如同刷了很多层黑色的油漆一般,整个屋子里就显得更加暗淡了。
屋里只有两个简陋的柜子和一张四方桌子,一个挂在墙上的碗篮,柜子边上放着一只饮用水的水桶,陈设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上学的时候我爸妈就在我外婆家那边买了地盖了新房了,家里的老房子就爷爷奶奶合并在一起使用了,其实合在一起非常简单,只是把一道原来封起来的门打开来,就把两边的房子连起来了。
我们上学的时候,姑姑们都出嫁了,阁楼上的床都拆了,后来我爸为爷爷奶奶买的两口棺材放置在那楼板角落。
奶奶带着我们睡卧室里,爷爷依旧睡在客厅里那张简易床上。
家里的电视和一些家具也被搬到新房那边了。
天黑不久,爷爷就要求我们都上床早早睡觉,刚睡在床上睡不着,我们就躺着听爷爷奶奶讲很多好玩的事情给我们听。
他们都是说其他家谁谁谁(我们认识的)身上发生的让人觉得好笑事情,说的我们睡在床上一个个笑作一团,还想再听,差不多爷爷就说不说了,还要我们都闭嘴,好好睡觉,然后周围就变得异常安静,不一会我们就都进入了梦乡。
爷爷一生都有早睡早起这个好习惯,五六点听到有鸟叫声,爷爷也不开灯摸着就能把衣服都穿好,然后套上鞋子,就能听到爷爷轻声拉门的声音,最后听到院子铁大门被打开又拉起来的声音。
爷爷会去菜园子里走走,有时候会去到公路边上走走看看,这些相当于早锻炼了,不久之后回来,推开门,就拉开了屋里那一盏昏黄的灯。
爷爷落座在地火炉边上的草凳上,靠在墙上,他总说一句话,“人老了靠什么呢?靠墙!”
爷爷随手就拿过水烟筒靠在脚边,用火柴点燃一支青香,把烟盒里的烟丝用手指抠出来在手指间来回成一小坨,就放到水烟筒上,用火柴点燃的青香搭在那小坨烟丝上,嘴巴对准圆形水烟筒口轻轻一吸气,水烟筒里水发出咕嘟嘟的声音,爷爷也被吸上的咽气呛得猛咳一阵,等稍微平稳一点,爷爷又吸上几口,又咳一阵......
我们也被爷爷的咳嗽声从梦境中被拉回到了现实里,爷爷正式叫唤着我们起床了,奶奶就伸手把房间的灯拉开了,我们就一个个起床了。
爷爷就用脸盆接一盆水,让我们几个都和他用一盆水就把脸都洗了。爷爷说我们洗脸洗脚就都是只和水“亲个嘴”。
爷爷一直会和我们说哪一年遇到干旱的时候,一盆洗脚水要洗十几个人,最后都变成泥浆水了。有些家洗完脚的水哪里会舍得就倒掉,要倒给牲口喝。从小就灌输我们节约用水的观念。
院子里的压井水量特别小,水质也不好,都是到离爷爷家不远的一口水井打水喝,压井里的水就都是洗洗菜和洗洗衣服之类的。
老房子是爷爷盖起来的,爷爷说盖房子的时候很艰苦,没有钱,什么材料都是要自己扛回家一点点修建,也没有其他可住的地方,就等着房子盖起来才住进去。
后来我爸又把老房子修了修,猪圈和一间平房,压井,还有院子,院墙和大门,和楼顶的围栏等都是我爸后来弄的,让这个老房子看着门面还算是不错。
房顶那些围栏上用坏掉的搪瓷盆种了十几盆耐干旱的花草,仙人球、仙人掌,草兰花之类的,我们几个把那些花各自分了,各自去负责浇花,抬着水到了房顶上,一会院子就成个水帘洞似的。
开花的季节我们就去房顶比比谁的好看,还会商量一下互换。放学回家远远到门口就能看到房顶上迎风摇曳的花朵,似乎在欢迎着我们回家。
老房子的门口一直生长着一簇高高的玫瑰,每年都是花团锦簇的样子,爷爷会收集那些玫瑰花瓣制作出玫瑰酱来,不管吃汤圆还是汤水都放一点就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玫瑰花旁边的围墙边就一直是我小堂叔家使用,他们家就在那里用一些瓷盆种了一些花花草草的。爷爷有时候出来在外面和他哥嫂聊天的时候就蹲坐在那一片。
老房子对面就对着两个堂叔家,奶奶和大奶奶两个妯娌之间也是一有空就坐在一起,爷爷老不客气说大爷爷年轻时候那些不仁不义事情,大爷爷不可置否的听着指责,不说一句话。
两个堂叔家的关系历来就很紧张,时不时都会有口角之争,我那时候还小一听外面有争吵就跑出去站在门口看热闹。
我爸后来去世了,我听说我爸在世的时候和两个堂叔的关系都特别好,但后来给我们最多照顾和关心的是小堂叔和小婶,他们有文化,不懂的作业都会去问,也都会教给我们,有好吃的也会给我们送一点,很亲切!
后来他们两家都盖了新房搬离了老房子,大爷爷和大奶奶的赡养问题也是两兄弟不合的原因之一,后来大爷爷就跟着大儿子家,大奶奶一直跟着小儿子家。
大爷爷刚搬到大儿子家新房,被安置在楼房偏僻漏风的石棉瓦房里,饥一顿饱一顿,还不到一年就去世了,爷爷没有过多的悲伤,只说:“有儿子的和没儿子的都一个样!”
老房子后来就只有爷爷一个人了,冷冷清清的,爷爷很孤单。
那年我从外地回家才知道爷爷已经去世了,回到老房子里,一切看起来都让我伤怀不已。
毕业不久,我从偏远的高海拔地区回家,回到我妈身边,我已经病了很久了,回到家不久之后就被送进医院,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我小姨父对我哥说,“你妹的病你们要尽力治好,要是钱不够,可以卖了老房子。”我哥则沉默不语。
我了解我哥,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在他心中根本不算什么。
家里的房产已经一分为二分给了我哥和我弟,我弟首先就选择了我爸在我外婆家那边盖的那栋带铺面的房子,我哥就把老房子和老房子不远处的新房归为他名下的财产了。
那年我的病很快被控制住了病情,没有动用到要卖老房子的地步,算是称了我哥的心意。
几年后我嫂子生病了,一直病了好几年,我那时候很单纯,一直都觉得我和他们都是一家人,照顾一家人是理所当然的,我尽心尽力的照顾我嫂子了很长时间。
他们那时候很感动,说我嫁到农村没什么房子,以后考虑把老房子给我。我当时也很感动我哥能说这样的话,但我不相信他能说到做到,我了解他!
后来嫂子的病到北京手术医治好了,回来不久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副女主人的气势,连我回家都不再欢迎了,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哥也是一副嘴脸,更不用提他们之前说过要给我老房子的事情了。
我妈和我哥一商量之后就把老房子的内装完全翻新了,装修了一番之后租出去了。有了这笔收入让他们很满意!
里面有租客,我去老房子,那女租客知道我的身份后就一脸不屑,看到我哥来了又一脸讨好,我感慨这出嫁的女儿真是处处被人嫌弃!
后来听我妈说老房子的产权有问题,房子的产权并不在我妈和我哥的名下,有可能在我那些堂叔名下,但是从我爷爷去世以后我妈就因为某种利益和那些家的人就结上冤仇了,我妈我很担忧地说以后可能还有扯皮的事情。
对于我妈的这些担忧,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那都是我哥的事情,老房子不是他的吗?他自己看着办。
我上中学期间,爷爷的田地卖了一些之后,我妈千方百计让爷爷拿出那些钱,在老房子不远处盖了新房,我也搬去那个新房住过一段时间,天真地以为那会是我以后的新家。
我那时候的虚荣心强,会让我觉得嫌弃老房子的又旧又破,但如今我很想念它曾经的模样,但再也回不去了!
我经常在梦里回到老房子里,我对老房子是有感情的。
我在那里面成长起来的,它就是我曾经的家,和曾经那些真正关爱过我的至亲居住在里面,如今我只能在我的记忆中回忆着在那个老房子里的点点滴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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