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听了刘亮程老师《文化艺术的力量》讲座,再看他的成名作《一个人的村庄》,就有了不同的感受,正觉得意犹未尽,得知12月3日中午有一场刘老师关于“自然与乡土”的高端访谈,于是一切的呈现都成了最好的安排。
刘亮程老师依然谈到他菜子沟村的木垒书院,他在那里已经生活十年。在那里像是生活在历史中,总能听到历史中的声音,更容易感知到时间的长度,在城市会很容易忘记悠长的时间。
村边门前的一颗棵老树都有着一二百年的历史,村里大部分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他们谈到的都是太爷辈的祖先。这些老人指引着生命的方向,对行将老去的人而言,老人们走过的路就是在引路。生命每个时期的状态在这里都有具体的呈现。生活在这里九十多岁的老人们还在下地干活、放羊,他们不退休,岁月变得如此悠长。那些受苦、受折磨或者带来幸福的那些时光和时代都过去了,而老人们还在。
对话嘉宾及主持人谈到他们对乡村文学的观点。工业化进程、城市化进程的悲剧,把人们对恋地的情节变成了憎地。城市拥挤,乡村衰落、田园荒芜,生命不堪承受之重。对乡村的怀旧、对大自然亲切的向往,这些心理抚慰也是对现实处境的反思和批判。于是文学出现了纸上还乡,出现了自然乡土的书写。但很多是片段式的书写,是离开系统性环境抽离出来的书写,虽然这种作品也能引起很多的共鸣,但自然乡土的写作不是孤立的,不是实写,但它需要有完整性。
现代人大致分化成两类。一类是追逐浪潮的人,从农村走向城市,追逐前途和梦想;另一类是坚守者。
现在普遍认为大势所趋以后不可能再拥有家乡、故乡。城市化进程与大自然切割、隔离,人们出现了心理上的地理危机。
自然包含了人的活动,人的活动也在大自然之中。古典诗词中的乡村的诗情画意为什么到了现当代文学中却没有了?这与自然无关系,这与文学对自然的认知更为紧密。
人与自然是相互的观照。放大自然,人在其内部。文学需要新的视野,在地上生活与地下要连通。人与自然永远是生生不息,相互关联的状态。
文学的功能: 以前用镜子比喻,它应该用来反映现实生活,好的文学作品,他的意义是与生活的不同,而不是对生活的反映;现在用灯来比喻,它应该照亮这个世界。现实生活可能会被邪恶吞噬,但文学中大部分是正义战胜邪恶。文学应该是灯、是光,带来温暖和光明。
刘亮程老师结合自己的作品《一个人的村庄》谈了自己的看法。
对于乡村这个词,它已成为一个古老的文化,在人们的心灵所收藏。乡村在唐宋明清时期或者现在的一些部分边远山区中存在。现代生活中更多的是农村,那个养育了万千中国人的地方。不论你从城市中走出去多远,看到的都是农村而不是乡村。虽然一些风俗和文化的链条还在传承,但太过现实的农村,只能把乡村留给古代远去的人类,如梦远去。那是古人的诗意、隐逸;在山水中放任性情的自然天地。但乡土大地一直在。
万物有灵这一古老观念,在农村是融入在生活里的。书中我会有一些描写是通过动物的视角来取代人的视角,万千动物就有一万种注视方式,那些是上帝之眼。注视都是人的注视!人是如果只有人的眼睛互相对看、沉默和言语,这样的世界是荒谬的。因为人不能证明人的存在,它们在见证人的生活。凝视、临视,与自然同在。
乡村在大自然中建立,是以人为中心的村落,人与万物共生的环境,这是人类长期生活的结果。城市是人的社会,意味着喧嚣,很多人说城市中没有自然,远离自然,但自然从来就在我们身边。是我们把自然狭窄化了,以为去远处无人的大自然中四季花开那才是自然。大自然作为造物主,它给每一寸土地赋予白天、黑夜、阳光、空气,我们何曾远离?
有不同的声音说我的作品中回避了乡村的苦难,那些苦难去哪了?那些苦难已经被领受和消化。
苦难在农耕生活中是一种普遍,千年不变,日复一日,从无止息,农民适应着土地上的生活。在菜子沟村连着三年大旱,农民颗粒无收。苦难是常态——接受——视若平常。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苦难如尘土,累累的在大地上,不值得说,如果诉苦、控诉只会更加痛苦。而苦难中人的心境,那一次微笑的应对,活下来的尊严,从苦难中走出来,这些写出来才有价值。
作家有权利用自己的笔,选择自己想要写和呈现的一切。正是通过写作《一个人的村庄》,我完成了对自己童年的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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