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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老家的房子在,我们的根就还在”

“只要老家的房子在,我们的根就还在”

作者: 柳亦刀 | 来源:发表于2022-09-02 23:39 被阅读0次

    前言:写了这么多“北漂”生活,才发现竟忽略了自己的农村老家。今年暑假,防疫政策有所调整,我终于踏上了回家之旅,期间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让我深切体会到自己与老家已经有了“隔阂”……

    妹妹出生后,我们家一直租住在县城。父亲常年外出打工维持家用,母亲则全职照顾年幼的妹妹和正在读高中的我。一晃,12年已经过去。

    暑期的一个中午,我们正在吃午饭,母亲接到了邻居的电话,说是我家老屋后面的那棵核桃树倒了,压在了房子的屋脊上。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房子暂时又塌不了。可母亲却异常慌张,那座两层半的农村“小洋楼”几乎耗费了他们前半生的大部分积蓄。尽管建成后,我们很少回家居住,但父母对它格外珍惜。每有空闲的时间,母亲都会乘坐近两个小时的通村班车回去一趟,把所有的房间打扫擦洗一遍。母亲常说:“只要老家的房子在,我们的根就还在。”

    等不及吃完午饭,母亲就匆忙带上我和妹妹赶往车站。我们村过于偏远,每天往返县城之间的班车只有固定的几趟,错过了就只能等到明天。好在我们行动迅速,刚好在发车之前赶到,踏上了摇摇晃晃、拥挤不堪、闷热难耐的回家之旅。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扯得有些远了。

    今年雨水好,村子里的核桃结得要比往年更稠密一些,雨水掏空了树根松软的泥土,树身就顶不住来自树梢的庞大负担,“脚下一空,就倒了。”其实这个问题,父母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只不过这棵树是别人家的,我们与那家人还没商量好价钱问题,以为它能多支撑几年,所以一直就没处理。等我们回家后,树主人也是刚刚听到消息,正站在树下观望,他笑着说:“吓我一大跳,我这树才值几个钱,真把你家房子压塌了,就算把我的这把老骨头买了都赔不起。”

    事已至此,我们家并没有追究那人的责任,只是和他商量着两家应该先合起来把树放倒(父亲在外地,回家的只有母亲我,还有妹妹,那人年纪大了,也是一个人在家)。而砍树得找专业的“树把式”,这活儿太危险,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干了。最终,还是我们家找到了一个亲戚,他不仅有专业的砍树工具,更掌握着一身爬树的好手艺,让他来我们都放心。

    想想看,要放倒一棵十几米的大树并非易事,得讲究“稳”“准””快”:爬树要稳、开口要准、倒下要快。核桃树表皮光滑,且树身没有枝丫,全凭“树把式”高超的技术慢慢往树顶攀爬。

    只见他脱掉胶黄胶鞋,把斧头和锯子别到腰带上,双手紧紧抱住树身,然后双脚用力往上蹬,就这样“一抱一蹬”稳稳地向着树顶爬去,每移动一小步,他的嘴里就会发出“哼哧”的一声——他是在暗暗给自己鼓劲。

    终于,接近顶部了。他艰难地抓住了第一根树枝,随着手臂向上用力,双脚也踩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掏出一根烟点上,暂时修整一会。我在树下提心吊胆,一个劲提醒他要注意安全,他却开玩笑地说:“这算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个人就能撂倒这棵树。你们大学生现在除了会念书,其他的啥也不会啊。”我害羞地低下头下笑笑,表示认同。

    一根烟过后,“树把式”正式开始忙活。他继续向树顶攀爬,直到没有再可以落脚的地方。然后他熟练地交替使用着斧头和锯子“对付”不同类型的树枝。树枝和树叶像头发一下纷纷落下,不一会大树就被修理成“秃顶”。他休息片刻后,便招呼我们用竹竿把一根直径约3厘米的大棕绳递给他,用刻意留下的一个树杈为支点,将绳子牢牢绑在树身上。

    随后,他轻快地返回地面,仔细观察着核桃树周围的地形环境,让我和几个邻居拉着棕绳的另一端站到树身一个侧面。接下来,他就要用斧头在树根位置“开口”了。这个口至关重要,开口的位置和深度把握不好,树身受力倒下后就会不受控制,轻则树身开裂,摇摇晃晃,砸坏周围的房屋,重则会砸伤拉绳的人。

    “树把式”不愧为把式,手艺真是没得说,三两下就在树根处开好了口子,紧接着一声令下,我们几个拉绳人一起用力,树身没有丝毫摇晃,稳当快速且精准地落在了房屋之间的一处空隙,没有伤到周围一砖一瓦,我们连连拍手叫好。

    想着这次回来匆忙没来得及买菜,我建议给“树把式”和帮忙的邻居一些钱,让他们自己到几公里外的镇子上买吃的。母亲批评了我:“你真是没个人情世故了,人家就那么稀罕你那几个钱?咱们这不管吃啥都得给帮忙的人做饭,这是规矩,也是心意。”

    后来,邻居大婶给我们家送来了几个鸡蛋,又从自家的菜地里摘了一些新鲜的黄瓜、茄子和豆角。我听到他们的聊天中没有“谢谢你”这样的场面话,因为用方言说出这几个字格外别扭,并且邻里之间都是你帮我我帮你,谁家没帮过别人?谁家又没被别人帮助过?有时,我不经意间说出“谢谢”时,乡亲们竟有些不知所措,笑笑说:“这娃咋这么见外哩,跟城里人一样。”

    少食材,少调料,我们那天吃了一顿极其难吃的鸡蛋臊子面,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帮忙的人似乎并不在意,尤其是“树把式”,竟美美地吃了两大碗。我似乎明白了母亲说的那些话,农村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吃下去的饭带着乡里乡亲的情谊,只要是尽最大心意准备的饭食,没有人会嫌弃。

    在老家的那几天,我慢慢发现自己已经与这片生养了我十几年的地方产生了“隔阂”。比如,我会突然忘记某个词语用方言该怎么说;比如,我穿着皮鞋走在泥巴路上会觉得格外硌脚;比如,我在无比寂静且一片漆黑的夜晚会感到十分压抑;再比如,曾经习以为常的乡村生活我竟然觉得单调枯燥了……

    那几天,每当有一些“不适”的感觉时,我都会痛苦地反省,继而有一种背叛至亲的负罪感。我突然发觉我就像是一棵树,扎根于斯疯狂吸吮着故土的养分才得以舒展枝叶,终于将枝丫伸进了城市的花花世界。

    可我这棵“树”一心只想着往更高处生长,却忘了自己的根扎在哪里。看吧,只顾硕果累累,不顾脚下根基,屋后那棵倒下的核桃树就是最鲜活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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