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相信,在农村,每隔一段路应该都有这样一家药铺、都有这样一个人用着算盘,至少过去是这样。
下午我去给父亲和老姐去药店买药。这是一家私人药铺,就在我们邻村的路边一户人家里,距离我家只有一公里左右,小时候大人小孩都去那看病。
外人看上去根本不会知道这是一家药铺,更不会知道这家门口不挂招牌的药铺,已经在当地家喻户晓,况且在这里,也不会有外人,所以完全不必挂招牌。
医生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尽管年近七十,大人小孩都知道他的大名,因为叫惯了,他也不会责怪。
我是许久没去过那了,记得最近一次去,该是高中的时候。所以对桌上的算盘,也已经模糊了记忆。
骑着电瓶车去往药铺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个算盘是否还在,医生的样子是否改变了些。
药房的门通常是不关的,除非某天他去镇里开会或者下乡给双腿不便的人看病了。据说每逢过年村里人都回来了还会有人深夜敲门,谁家的娃娃发烧咳嗽了,都要叫他起来看病。
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深夜上门的病人已经是很迫不得已才求助与他。
我把电瓶车熟练地停在了他家院子里,起身向药房门口走去。
门依旧是开着的,我能清楚地看到挂在侧面墙上的一排排绿色收纳袋,是非常熟悉的感觉。紧接着,走到门口看到医生面前已经坐着两位老人,老奶奶在咳嗽,老爷爷应该是陪她来的。
医生在药房柜台里低头往白纸上分配着中药。至少五十年的柜台当然是没有玻璃的,医生很容易就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抬头看看我,应该不认得我了,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说,我爸和我姐烂嘴了,我来拿点药。
我不敢多说一句话,就和我刚来这不敢先开口一样,生怕打乱他给病人配药的思路。
他继续问道:“你爸叫啥?”
我回答了他,他立刻说,你姐是不是叫娟娟,我说:“嗯、对”。
“哦,你都长这么高了啊。”
我应声笑了笑。
(其实我知道按照辈分该叫他“大伯”或是“舅舅”,因为父母两边辈分所以称呼不同,我也没有称呼他,后来会想才发觉这样是不够礼貌的。)
一旁的爷爷奶奶应当还有别的事,便一直没有离开。
只见医生像过去一样细数纸上的药粒,数好数目发现多了一包颗粒,自语道算了。然后转身叮嘱我:“这个颗粒上火严重时一袋半,不严重就喝一袋、白色大药丸一粒半、白色小药丸三粒儿、黄色小药丸两粒儿,还有这个牛黄解毒片四粒,我给你先剪开了免得你忘。”
我说:“好、好,谢谢您。”
都交代完,最后一件事,便是算钱结账了。
他侧身转向旁边的侧台,扶了扶算盘。
尽管年近七十,却还打得一手好算盘,一边打算盘,一边自语复述着计算过程……
这场景早已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子里,从儿时的经历到此刻的温习,我料定自己再也再也无法忘却了。
医生算完帐说:“25。”
我拿出手机问他微信管用不管?他说管(管是方言:能、可以、行的意思。),我输了密码没有听到提示音,于是跟他核实,生怕自己没付成功。
我补充说:“是25吧?”
他说20。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刚才听错了,于是发了25过去。他说没事,我这就退给你。
只见他慢慢打开抽屉,拿出了五元钱给我。
我不敢对他客气,因为这是应有的尊重。
我接过5元钱,道谢的同时拿好了药,走之前又看了看躺在柜台上的算盘。
回到家,我跟老姐和老爸复述医生叮嘱的药量,老姐说:“我已经能想象出咱大伯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了。”
是啊,这么多年,老姐也对这位医生的工作习惯了。
我对这位老先生产生了好奇,于是问我母亲他做医生多久了。母亲说,她也不清楚,但是母亲小时候他已经在给人看病了,而且他是刚下学就一直在药铺给人看病了。
母亲今年五十了……
我惊讶于这位老先生的从医经验,更惊讶于他对医生职业的尽责和对这件事的从一而终。
这些年,相信周围的几座村子每个人都让他看过病。所以不管是谁的儿子来看病,只要报上父亲的名字,他一定是认识的。
同样,那个已经有点掉色的算盘,应该也被打过无数次了,也必然有算错帐的时候,但是我相信这位医生的心里是不会打算盘的。
至少,在从医这件事,和对待病人这件事上,不会用任何“算盘”。
因为他用的是心,所以能够将算盘打的长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