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丨年怕中秋月怕半

繁星丨年怕中秋月怕半

来源：扬子晚报　2018-04-12 17:19:17

文／张粉英

　　在这个干燥的秋日里，正午的东关街日头依然盛夏似的毒辣，店里却冷清。我是唯一走进他们店里的顾客。20多年不见，我当然认不出学生了，但是他认出了我。他说不怪老师，都这么多年了，我的样子变化大。老师，我叫李小飞，红旗中学，记得不？

　　我想起来了：李小飞，那时候长着大额头，一脸的聪明捣蛋相。他的大额头依然在，不过已经黝黑而且长了皱纹。他聪明是真的，数学尤其好，再难的平面几何证明题都能做出来。他捣的蛋也罄竹难书，比如上课偷看小说，放学尾随女生，趁其不备揪一下辫子就跑。最出格的，是晚上宿舍熄灯后翻墙头去镇上看录像，第二天早上再飞檐走壁地回来。

　　有一天，李小飞晚上翻墙出去，咕咚一声跳下墙头，却听得一声惨叫——他跌在一个骑自行车晚归的人身上。肇事者兔孙子似的跑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家找到学校来：骑自行车的人跌成左腿左胳膊骨折。学校紧急排查，最后查出是李小飞，宿舍里还有物证：他的一条裤腿被自行车把手撕开了口子。赔钱治病，几乎让本不富裕的李家倾家荡产。垂头丧气的李小飞被爸爸带回家，从此没返回学校。

　　他爸爸怕他再闯祸，不得已24小时全程监管。父子俩从卖冰棒开始，夜市摆摊，温州进货，夏天卖西瓜，冬天贩白菜，把中国底层商人的各种艰辛都尝遍，才勉强积攒了点财富，在东关街租下一家店面。而此时，李小飞已经人到中年。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大门牙缺了四个，说正准备装假牙。

　　在庸常的岁月里，人来人往的东关街上，李小飞会偶遇当初的同学，混得有头有脸，眉眼之间不像李小飞那样饱经沧桑。而李小飞呢，因为一次爬墙头改变了命运！

　　我说，其实你现在也不错啊，有很多人羡慕你呢。李小飞说，其实我喜欢读书，喜欢一道难的平面几何题被解开带来的愉悦。但是，年怕中秋月怕半：过了中秋，一年就没了；过了月半，一个月就没了；到了中年，很多梦想就没了。我是等到中秋来了，才知道春天的美好。我说，老师也有责任啊，当初你爸爸把你带回家之后，应该努力一下让你再回来。老师也是临近退休了才悟出：作为一个老师，在每一个学生的成长路上，担任着多么重要的角色！

来源:扬子晚报 编辑:张晨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