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生活
调酒师的身份让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失意买醉,放纵单身……但她每次就点一杯伏特加,安静坐在角落,微眯着眼,微卷的金发在乐声中随着身体的律动飘动着。她身上交织着一种矛盾的气质,语言无法捕捉,但就好像是无穷的绝望里透着希望的荧光,初时微小,却在生活的洗礼下一点一点变得壮大。
初见她时是十七岁,发尾透着干糙的枯黄,眼底是一片鸦青,脸上透着一种憔悴的白。看人也是迷迷蒙蒙地,双眸空滞无神。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看了眼菜单。有些促狭地看着我,“叔叔,我不识字。你可以给我来点酒吗?”羞躁让她的脸病态地涌上一股红,她拉开钱夹,零零散散地夹着些绿色与紫色票子,又摸遍全身,大概也就十几元左右。
这些钱来酒吧大概只有喝开水的份儿,我心想。但鬼使神差地,我没有告诉她这个事实。大概是因为她那种,好像身在深渊里,无法逃脱无法挣脱的气质,唤起了我想要助人为乐的念头。我为她调了一杯伏特加——苦甜交织的味。就好像这人世间滋味一样,苦涩混着甜味。
她安静地喝着酒,酒精似乎麻痹了她的神经,唤醒了苦楚。她开始流泪,泪珠滚滚落下。她呜咽着“活着真累啊。”在酒精作用下吐露自己的身世。
她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算是个成年人了。她家里并不算富裕,甚至可以说是落魄了。两个老人,一个瘸腿的父亲,下面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弟弟。生活的重担自从父亲瘸腿,母亲改嫁之后就落到了她身上。她只好辍学,把所有能挤出来的时间都奉献给工作。从太阳微醺起,每一个都是无缝衔接着的。她累极了,她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平好像都一股脑地砸在她身上,砸得她伤痕累累,砸得她遗失希望。她无数次梦想着在美梦里沉醉,再也不要醒来。但人间的一点暖,又使她的心摇摆不定。她在生死之间徘徊,但又熹微地渴望着美好。她没怎么读过书,但她却清晰地记着那“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她每次都点一杯伏特加,静默地坐着。她听着台上的歌声,僵硬地听着韵律摇动。她算是个熟客了,那天真而又抑郁的少女面孔让店里的人都总挂念着她。驻唱忽然切了伴奏,“这次,我想唱一首歌,送给所有在黑暗中挣扎着的人,希望你们能找到生活中的美好!”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声音柔和温暖,驻唱朝她绽放明朗的笑容。她哭了,泪哗哗的流,她忽然觉得酒的苦味都散去了,心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甜意。
“你要相信,世界上存在着无数的美好。你愿意去寻找,终会感受到它的。它或许不会按部就班,或许不会纷至沓来,但它永远会到你身边。”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果它迟来了,去看看生气蓬勃的日出、绚丽多彩的北极光……或许你会说生活真美好”她没有说话,我却感觉她身上“希望”的光耀眼了几分。
那天以后,她很久没有来。
再次出现时,她仿佛变了个人。阴郁的感觉消失了,她会露出明朗的笑容,会更加积极乐观地面对生活中的重压。“这些日子,我看了日出日落,走遍名川大山。我曾经有过千百次想死的冲动,但现在我想好好地活。我还没有看遍世间美景,还没有让家变得更温暖。”她哽咽道“我没遇上一个好人家,生活的重担无时无刻不在压着我,我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但我最好的运气,就是这么多年,还没放弃,发现了生活的美好。”
(我妹妹很厉害,成长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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