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22

谁复制了唐玄宗的出逃路线？

主讲：姜鹏

       上一讲我们说到，黄巢带着农民起义军一路席卷到广东，集兵数十万，并且准备挥师北上，直取两京。数十万军队，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所以当时唐僖宗身边最重要的一位宦官，也是权势熏天、做了很多坏事的一位人物，名字叫田令孜，他感觉情况不妙，就萌生了带着皇帝逃亡四川的想法。

        想要逃往四川，你得先做准备，所以田令孜上奏唐僖宗，说想委派杨师立、罗元杲等人镇守三川，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田令孜的心腹。唐僖宗是很倚重田令孜的，所以也同意了这个请求，但是当时一共有四个人要调出去，这个人事安排怎么调度呢，唐僖宗想了个主意，他说你们四个来一场马球比赛吧，谁赢了，谁就可以率先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这就是唐僖宗一朝臭名昭著的击球赌三川。大敌当前，数十万人即将攻入两京，堂堂天子居然用这么荒唐的方式来进行人事调度，当时的中央朝廷昏聩到什么程度，我们由此就可以看出来了。

       等到广明元年（880）十一月，黄巢军攻入洛阳，随后，直奔潼关。这个时候唐僖宗开始害怕了，在朝堂之上对着宰相们哭，但是光哭没用，你得出兵抵抗，至少你必须得把潼关守下来，不然长安就完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前线有一位叫做齐克让的将领，率领一支几万人的部队，退守潼关，但是这支队伍没有粮食，也没有军备物资。

        面对来势汹汹的黄巢军，唐僖宗自我欺骗式的从长安派出一支两千多人的支援部队，让一个名字叫做张承范的将军带到前线。当时张承范就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黄巢军几十万人，我这两千多人，您把我派到前线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我这两千人，到了前线就和齐克让的军队一样，都没有粮食，这仗怎么打。您又不派运粮部队支援我们，这样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唐僖宗听了之后马上搪塞，说你先去，你先去，运粮部队马上就到，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唐僖宗的谎言罢了。在这咱们再交待一下，当时张承范带领的两千人都是神策军，也就是禁军力量，按理来说，应该是很有战斗力的，但是在这个时候，神策军的士兵全都是长安富家子弟，他们的军籍都是通过贿赂宦官买来的，而他们买军籍的目的不是保卫皇帝，而是捞取好处，捞取钱财。所以这些军人平日里全都是衣着华丽，策马奔腾，非常风光，但实际上根本没怎么训练过，也没上过战场。突然之间，他们听说自己要奔赴前线了，彼此之间那是抱头痛哭。更有甚者，有人还跑到病坊，去找那些底层的贫苦百姓，给他们钱，让他们代行，而这些底层百姓平日里连饭都吃不上，所以顶替到神策军里之后，连兵器都拿不动。当时的唐朝从上到下就混乱、荒谬到这种地步。

       大家可以想象，这样一支队伍去打仗，那不就是送死吗。等到这一年的十二月初一，张承范带着这两千人到潼关了，差不多时间，黄巢带着数十万人也到了。等到这一天中午的时候，前线的齐克让部队，因为多日没有粮食补给率先崩溃了，几万人的守卫部队瞬间作鸟兽散。

       张承范没有跑而是选择了守，同时他给唐僖宗写了一封信，他说，您之前答应我说，会给我送粮，但是我离开长安已经六天了，既没有看到援军，也没有看到军饷和粮食。现在我在潼关，齐克让的部队已经散了，我正带着两千人，抵挡黄巢六十万人。我听说，皇帝您准备前往四川，如果您真要是舍弃长安的话，那这个国家就要土崩瓦解了。反正我即将战死，那么在临死之前，我斗胆和您说几句话，希望您和宰相们能好好考虑！别光想着跑，赶快派兵来支援潼关，潼关守住，长安就能守住，大唐就还有希望。我在前线，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保证，我一定比哥舒翰强。

       这封信写的，真是让人感慨，一个普通军官，为了保卫国家去完成一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这个国家的领袖、皇帝，已经想着如何跑路了。咱们话说回来，到了这一天下午，张承范守不住了，弓箭全都用完了，只好搬石头往下砸，到最后石头砸完了，也没等到皇帝的回信。张承范只好率领着还活着的士兵，逃回长安。

       大家不要觉得黄巢率领的是农民起义军，他就会维护农民的利益，他就是正义的，没这么简单。以这次战役为例，当时潼关前面有壕沟，黄巢军一时过不去，怎么办，这些起义军就把一千多个普通老百姓赶到壕沟里，然后把他们活埋，用土把这个壕沟填平，他们再踩着这个用人堆成的道路，奔向潼关。潼关失守以后，田令孜马上带着五百禁军，护送唐僖宗和一些宗室逃往四川，当时唐僖宗是昼夜奔逃，马不停蹄，以至于很多随从的官员追都追不上，而更多的官员则留在长安，压根儿不知道皇帝哪去了。

       故事讲到这，我们分两头说。黄巢方面，黄巢军攻破潼关以后，很快占领了长安，他们刚开始，还是很有纪律的，黄巢跟百姓们说，我之所以起兵，就是为了老百姓，就是为了你们呀，所以你们别害怕，我绝对不会掳掠你们的。但是没几天，这些起义军就管不住手了，为什么，因为我们之前介绍过，黄巢军的作战特点是打完就跑，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每到一个城市，往往都是尽最大可能掳掠当地的物资，再加上起义军在流动的过程中，快速吸收各地百姓，这些人有的是流民，有的原本就是土匪、强盗，他们本来就有匪气。现在你突然下令，说不准他们再这么做了，不准再抢了，他们怎么可能忍得住呢。所以很快，他们四处烧杀抢掠，以至于当时整个长安到处都是被他们杀死的百姓。而对于这种士兵作乱的情况，就连黄巢本人都没办法制止。

       唐僖宗方面，田令孜带着皇帝一路逃窜，一行人是复制了当年李隆基逃往四川的道路，非常狼狈。后来唐朝著名的诗人，大家非常熟悉的韦庄，还写了一首诗，他说，九重天子去蒙尘，御柳无情依旧春。今日不关妃妾事，始知辜负马嵬人。等到881年的正月，唐僖宗抵达成都，但是在当时国家动荡，两京失守的情况下，唐僖宗非但没有急着解决叛军问题，反而在抱怨成都居住环境差，整天和妃嫔饮酒赌博作乐。

       在这样的情况下，唐朝官军将如何击败黄巢起义军呢，这个问题，我们下一讲再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