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情

                        文/吉祥花

荔枝的名气有着名人效应。至少我这个北方人是由此而晓得它。“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荔枝赢得倾城一笑，何等荣耀啊！再无第二。更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荔枝的甘甜化解了一代文豪远离故土的愁苦与贬谪的落魄。而荔枝也成为我味蕾的远方。

我生长在张家口的一个小山村。多年来，我熟悉的水果无非是耐寒耐旱的种类，比如桃、杏、李、苹果、梨这些最大众化的，至于荔枝就属于梦不可及得了。第一次识得它是在张家口市的街市。

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一年夏天去市局出差，是财务报表，各个县区的会计都去。我和沽源县同行住在一个房间。沽源是张家口最北端的一个县城，风大且海拔高，紫外线很强。沽源县同行的脸颊透着一道道细细的红血丝且有点粗糙，如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的劳动妇女。我疑惑地问她:“你家种很多地吗？”她扭过头，脸对着我，愣怔的眼神显然是对我的问题感到惊讶，片刻她明白了我的疑惑。笑着说:“你是好奇我的红脸颊吧！嗨，这是我们坝上人的标配。真羡慕你们坝下女人啊，都有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多美啊！”她有着高挑的身材，水灵的眼眸，而她粗糙的红血丝脸颊让她所有的美无法凸显，我着实为她可惜。

张家口被两山相夹，地处一个风口，北部坝上的风如水沿河床顺势而入。虽是七月流火，酷暑炎热，而早晨清风徐徐，格外凉爽，乘着晨风，我俩散步来到公园街。公园街是张家口的繁华街道，人流不断，车水马龙，街道两边水果摊的水果琳琅满目，见过的，没见过的，应有尽有。我是第一次来市里，繁华的街市让我兴奋不已，兴致倍增，特别是那些新鲜的水果惹得我不断倒咽口水。顺着街市边走边看，走着，走着，我被一嘟噜，一嘟噜的红红的小圆球吸引驻足。“要吗”水果贩问我。为了掩饰我不识货的窘态，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先看一看”然后侧脸低头，低低问沽源县的同行:“你知道这是什么水果吗？

“荔枝”

“什么？荔枝，就是大唐杨贵妃吃的那个荔枝吗？”

“是啊”

她的肯定加剧了我食之欲望。水果贩的报价又顿时让我望之兴叹。十元一嘟噜，那时的工资收入还不足以随便支付这样奢侈的消费。大概是沽源县同行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地说:“我也没吃过，咱俩偿偿吧。”便毫不犹豫地从皮包里掏出十元买了一嘟噜。我也就第一次品尝了荔枝，我的味蕾也终于抵达了久以渴盼的远方。

回来后，我与同事们炫耀了我出差的收获，激情满怀地告诉他们品尝了大唐杨贵妃最爱的美食——荔枝。引得同事们频频向我投来艳羡的目光，他们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真有福气啊，不仅有机会去市里出差，还吃到了小城镇无缘见到的荔枝。

第二年，又去市里报表，我自然想到了那位沽源县同行，想着她一定也会去的，便带了家乡的土特产:油皮、豆腐干，以此回报她请我品尝荔枝之情。可是各个县区的同行都到齐了，也未看到她。沽源县来的新同行说，她半年前就去世了，去年她来市局报表刚检查出癌症晚期，局领导不让她出来，她坚持要为局里完成最后一次财务报表任务。我想到她的热情，想到她的健谈，哪里像个癌症患者啊！未能表达我的感谢之情，心里格外遗憾，也为生命的无常感到落寞。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忙忙碌碌中这事已过去二十多年了。

梁军英老师的荔枝图上，那一颗颗鲜红的荔枝，让我再次想起了沽源县同行请我品尝荔枝的事来。我与沽源县同行萍水相逢，她却把乐观与真诚慷慨地赠送了我。她如荔枝一样面容粗糙，却有着一颗如荔枝果肉晶莹而又蜜般的心，我们共食荔枝肉的情永远珍藏在我的心灵深处，每一次的苦涩回忆，在遗憾中我总会品尝到永恒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