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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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不能眠。
女孩儿辗转反侧。
望向窗子，纱帘微颤，风和月光趁机钻了进来。
月圆夜，床前的月光让人意乱情迷。
“是谁在望着我？”女孩儿心绪飞扬。
——“月光的尽头是否有最深邃的眼睛？”
——“最深邃的眼睛是否长在最俊朗的脸上？”
——“最俊朗的脸是否属于最忠诚的骑士？”
——“童话里，最忠诚的骑士是否正在守望着我？”
“啊……”女孩儿心潮翻滚，“我才不要公主的矜持，我要骑在他那烈马的副驾上，追随他踏遍天涯海角，尽情地探险和狂欢！”
“给我一双翅膀吧！”女孩儿默默祈祷，“我想从窗子飞出去！”
“来敲打我的窗吧！在这样的夜色里，我想为你跳一支舞……”
“砰！”窗子响了一声。
“不是吧……”女孩儿回过神来，惊恐地盯着窗子。
窗帘缓缓地动了，一个人形黑影映衬在背后。
女孩儿全身颤抖，一头钻进被子里，眼睛紧闭，双手抓着被子哀求着：“不要啊！别吓我！刚才我说的都不算数……”
“噗通，噗通……”
女孩儿听到了心跳声，是她自己的。她感觉自己要死了，她希望自己已经死了。那样，就不怕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外面的世界仿佛不存在了。
“是不是幻觉？”她安慰自己，“嗯，是幻觉。窗子明明有防盗网的，刚才一定是眼花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眼睛微睁，偷瞄窗子。
——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微颤的纱帘。
“吓死我了……”女孩儿长出一口气，起身坐了起来。
在她的眼前，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着。
“我在这儿！”
“啊……”
女孩儿晕了过去。
2.
她被阳光唤醒了。
“真是个笨蛋！”她责怪自己，“多美妙的梦啊，竟然因为胆小断片儿了！梦里都是假的，怕啥啊！”
“啊……”她尖叫着看着被子，被子竟然不是昨晚的。
”啊……”床也不是昨晚的。
“啊……”房子也不是。
她停止了尖叫，匆忙掀开被子。还好，睡衣还在，是自己的。她又掀开睡衣看了看。看了一会也没想明白有啥可看的，只是想起电视剧里常有这样的镜头。
“我是被绑架了么？”她嘀咕着下了床。
床边是一张木制桌子，简单古朴。桌上堆满了食物，她甚至看到一坛酒。
床是木制的，窗子是木制的，门也是木制的……
这里就是一个正宗的小木屋，简陋却别致。
女孩儿跑到门边，一边拍打木门一边哭喊：“放我出去！放我……”
“嘎吱，嘎吱吱……”
门开了，外面竟然没有上锁。
“哎呀，怎么没按电视剧里的套路走啊……”女孩儿愕然止住哭声，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情绪。
推开门，群山映入眼帘。她一惊，又一喜。原来开门见山是如此的舒服，那种自然之美扑面而来，直触灵魂！
“如果能逃出去，一定再回来！”她胡思乱想着，顾不上多看，快步奔向院门。
“你去哪儿？”一个男人的声音，悠悠地问。
3.
她的脚被声音钉在了原地，只有头不由自主地扭向窗子方向。
窗前是一棵粗大的树，向上看去，叶子已在秋风中落光，灯笼般的柿子轻轻摇曳。一个男人骑在树杈上，后背倚着树干，双脚悬空来回摆动。
说话的就是他。
“你，你是谁？你放我走！不然，不然……”女孩环顾四周，篱笆墙外除了群山野岭再无人家，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
女孩咬咬牙发狠道：“不然我求求你了！大哥，放我走吧。”
“哼！”男人冷笑，”话真多，女人真烦。老实呆着！别想跑，我会好好地守护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女孩儿忍着委屈问。
“哼！”男人眯着眼，把脸转向太阳。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又折进女孩儿的眼里，女孩儿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张脸，还挺好看……”
“这张脸，不就是昨晚幻想的那张最俊朗的脸么？”
“你，你真的是骑士？”女孩儿抬头指着男人。
男人还不回答，只是神秘地冲着女孩微笑，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拍了拍身边的树杈。
“天啊！”女孩恍然大悟，“老天啊，他这是让我坐上去啊！多幼稚多荒唐，他的坐骑居然是一棵柿子树！我要的是骑士不是骑柿啊！老天怎么派送了这样一个蠢货给我？是不是搞错了……”
4.
月上梢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女孩侧身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窗外。借着月色，窗前树上的人影清晰可见。
夜风吹过，枝头瑟瑟发抖，发出恐怖的“呜呜”声。魔爪一样的黑影抓在窗上，随风乱舞。
“嘎吱，嘎吱……”窗子响了。
“嘎吱，嘎吱……”窗子开了，男人探着头钻了进来。
女孩儿不敢叫，颤抖着双手缓缓拉起被角盖住了脑袋。她想起了把头扎进沙地的鸵鸟。
“我看不见，我听不见，我睡着了，这都是梦……”她默念着。
有人掀她的被子，她在被窝里死拽着不放。
外面的拉扯停止了。紧接着，一只大手贴着她的头皮滑了进来，她的头皮阵阵发麻，头发几乎立了起来。
那只手摸到了她的脸。
凉，冰凉彻骨。
她怀疑自己的血液已经凝固了，神经已经烧断了。
那只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按了一下，又捏了一把。
她的心脏胡乱地跳着，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快走吧！走吧！”她开始祈祷，“神啊，主啊，让他快走开吧，不能再往下摸了啊……”
他竟然，真的走了。
总算熬到了天亮。
推开门，树上的他神采飞扬，主动向女孩儿打招呼：“早啊，睡得好么？”
“呸！流氓！”女孩儿用力关上门，又踹了一脚。
当晚，男人又钻了进来，照例在她的脸上轻轻按了一下，又捏了一把，然后离去。
日复一日，夜夜如此。
女孩儿不那么害怕了，疑惑却越来越多：“他是不是有病？他到底要干啥？童话是不是骗人的，否则怎么会有如此神经的骑士？”
第七天夜里，当那只手再次出现时，忍无可忍的女孩儿“噌”地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床前的男人。
“啊！救命……”男人大叫着后退，惊慌失措地倒在地上。起身想夺门而逃，一头撞在门框上又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你这个废物！”女孩儿大笑，这些天积累的恐惧和不安瞬间化成了愤怒，愤怒给了她宣泄的勇气。
“笨蛋！咸猪手！胆小鬼！你不配做骑士，不配！”女孩儿眼里喷火，像恶龙一样朝他嘶吼。
“我本来就不是骑士……”男人背靠门框，揉着脑袋，一脸无辜。
“啥？”女孩儿愣了，“那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是人……”男人站了起来，阴森森地看着她。
5.
“鬼，鬼，鬼……妈呀……”女孩儿逃回床上，准备钻进被子。
“我也不是鬼，”男人凑了过来，“我是你家窗台上的一样东西变的，难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啊？”女孩儿又愣了，“窗台？我家窗台上有啥？”她在记忆里飞快地搜索。
男人走向桌子，点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火苗晃动着，他的脸越发的神秘。
“啊！你是……”
女孩儿突然想起来了。
她曾经养了一条金鱼，鱼缸就放在窗台上啊！那条鱼孤傲冷峻的表情和他多么的像！一周前，她觉得鱼太孤单了，亲手把它放生了。
“那条鱼一定是吸收日月之精华，修炼成精了！一定是！”
“它竟然幻化出了人形，而且挺帅。他是来报恩的么？是打算以身相许么？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好事儿？”
“不，不像报恩，分明就是报仇啊！快被这家伙吓死了……”
想到这里，女孩儿忽然来了气，大声质问：“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哼！”男人瞪着她，“什么嗯？我就是来复仇的！”
“我放生了你啊！”
“不，你没有，你天天伤害我！”
“难道，你不是金鱼？”
“哼！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不是！”
“那你是什么？”
“柿子啊！我是柿子！”
6.
“柿子？竟然是柿子……”女孩儿万万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竟然是一个柿子精。
“窗台上确实有一个柿子，可我没有伤害你啊！我没有把你从树上摘下来，更没有吃掉你，我只不过把你从水果摊带回家，而且我没有买你，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你是我买苹果时老板送我的！”
“臭丫头，住口！当时若不是你拿着我不放手，老板能把我送你么！”
“好吧，好吧……即使如此，我跟你也没什么大仇啊！”
“你……你还狡辩！女人太可怕了！我问你，是谁每天在我熟睡时捏我的脸？连续捏了七天啊……我那英俊的脸啊，我那百年的修行啊，险些被你毁于一旦！”
“啊……对，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软了没有……”
“你……你矜持点儿好不啦？你不能和一个男人探讨这种话题……”
“哼！小气的男人，竟然为了这么点儿破事儿来复仇。”
“反正，我们现在扯平了！明天就送你回家，从此各走各路，永不为难，再也不见！”
“砰！”男人摔门而去。
女孩儿出神地望向窗外，一个黑影正攀爬在柿子树上。
“我不想走了……”女孩儿喃喃低语。
7.
“他竟然是个柿子——被自己＇蹂躏'的柿子……”想到这些，又想到他认真复仇的样子，女孩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窗外树上传来抗议。
女孩儿把头钻进被子里，继续偷偷地笑。
“这个傻瓜！”女孩儿想起了他的手，“他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呢！”
“我这个傻瓜！”女孩儿心里小鹿乱撞，“为什么想起来就莫名兴奋，甚至有些醉意呢？”
她睡着了，嘴角上扬。
梦里，一只大手抚摸着她的脸，她觉得脸上泛起热浪，如同燃烧的荒野渴望着雷霆雨露。
“不要！不要停！”她在梦里祈祷。
她的脸变得丝般顺滑，那只手顺着腮边滑了下去……
……
(限于篇幅，此处省略五千多字儿……)
她睡醒了，面色红润，心有桃花，呆坐在床头痴痴傻笑。
这一觉太舒服了，多日的疲惫和惶恐一扫而去。
她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她要爬到那棵柿子树上去，和他并排坐在树杈上，一起摇着腿，一起晒太阳。
“好浪漫啊！”她兴奋地跑到院中。
柿子树下，他神情木然地坐在地上，一手揉着肩膀。
“怎么了你？”女孩儿凑过去问。
“唉……”他叹气，“遇到你就倒霉！昨晚头上撞个包，今早又从树上掉下来。从没栽过这样的跟头，一定是折损了元气。”
女孩儿暗笑，努力表现出关心的样子：“快让我看看，伤到没有？”
“你走开！不要碰我！我养好伤马上送你回去！”
“我挺喜欢这儿的，本姑娘打算再住些时日！这里吃得好，睡得香，空气清新又自然。啊！你看这山，多高！啊！，你看这云，多白！啊……”
“停！你这赖皮！家我不要了，我走！”
“你去哪儿？”
“周游世界，四海为家！”
“带上我吧！”
“太胖！带不动！”
“你！你冷酷无情！你太伤人自尊了，我走还不行么！”
“谢谢啊，好人有好报！即使你不走，我也要离开，那是我的梦想，修行的最终目的。”
“好吧……我帮你把伤治好吧，这样你也能早点送我走。”
“你会治？”
“会！跟我奶奶学过一点点……”
8.
房内，烟雾缭绕，酒香袭人。
男人上身赤裸，盘膝端坐在木桶之内。女孩儿将一瓢热水续入木桶，那白色水汽便升腾的更旺了。
男人眉头微皱，询问道：“这样真的管用么？”
女孩儿放下水瓢，抄起酒坛倒了些酒在手心，双手搓了搓，又将手心贴在男人的肩上。
“你呀！”女孩嗔怪，“这么冷的天还睡在树上，就不怕冻死么！手脚冰凉，寒气太重！”
“我不怕冷，不怕寒气啊。”
“我怕……”
“啥意思？”
“没，没啥意思……你肩膀没啥大碍，这些淤血用酒就可以疏通化解。”
“哦……”男人木讷地应了一声，呆呆地看着水汽。
女孩儿轻轻揉搓着他宽厚的肩膀，酒气从他的肩头带着体温徐徐升起，顺着鼻孔一直钻进心里。
“这气味……”她有些迷醉了。
“你真的要走么？”女孩儿问。
“真的。”
“能不能留下来？”
“不能。”
女孩儿的手不动了，失落的泪水顺着双颊滚落，一滴滴落在男人的肩头。
“呼噜噜，呼噜噜……”
那货居然睡着了。
女孩儿走到院中，暖暖的阳光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这一切都是真的么？会不会就是一场梦？”她望着群山和白云问自己，“眼前的一切如此的真实，此前发生的为何如此虚幻？如果这是梦，我想醒来；如果这不是梦，我想死去……”
她爬上了柿子树，骑在他呆过的树杈上。感受着他的视野，她听到了树的脉动，她把心事说给树听。
9.
日暮西山，女孩儿打了一个冷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脚已冻得冰凉。
麻木的回到房内，木桶内空空荡荡，男人已经不知去处。
“唉……”她叹息着。
“亲爱的……”
身后是他的声音。
女孩儿不敢回头，他害怕这是幻听，一旦回头便成空。
一件厚厚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肩上，那是他的外套啊！
她抓着衣服的领子，身子颤抖起来。
她被男人揽入怀中，她的脸紧紧贴在宽厚的肩膀上。
“没错，熟悉的味道！”她怔怔地不知所措，脑子一片空白，“太特么真实了！我一定是入了魔……”
她抬头看着男人的脸，他深邃的眼神里泛滥着温柔的光。
“从今天起，我是你的骑士。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世界。”男人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热气撼动着她每一根神经。“宝贝，我哪儿也不去了，这辈子只想围着你转。你给我温暖和阳光，你是我的太阳……”
没等女孩儿反应过来，他的嘴唇紧紧吻住了她。
“啊……啊……啊啊啊啊……”女孩儿魂不守舍，心里乱喊，嘴里却发不出声。房内只听到一连串“呜呜”和“嗯嗯”声。
索性，女孩儿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
“不管是不是梦，何必保持清醒呢？”女孩儿揽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唇温润香甜，那味道——
那味道像极了熟透的柿子。
10.
一个彩蛋。
两种传统的懒柿子方法，让你吃上脆甜可口的柿子。
一、温水浸泡法：
采收后的涩柿浸泡在清洁的温水内，水温及浸泡时间要根据采收时柿子的成熟度而定。很生的青果，水温应保持在40℃～50℃，浸泡18小时以上可脱去涩味；黄熟期的柿子，水温应保持25℃～30℃，浸泡15小时～16小时即可除涩，此法脱涩的柿子不宜久存。
二、酒精脱涩法：
将采收后的柿子分层装入密闭的容器杯，每层柿子果面均匀喷洒一定量35％的酒精或白酒，装满柿子后密封，在18℃～20℃条件下5天～6天即可脱涩。最好在脱涩的酒精中加入适量醋酸。
全文完
感谢：芸，王家庄后山的柿子，一条跳进马桶的鱼。
麦三山
2019.11.23
我滴老家，就在这个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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