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是大雨,下得整个世界都白茫茫的。我做了很多香草冰淇淋存在冰箱里。夜里听着冰箱的嗡嗡声和断续的急雨,觉得没有人是孤岛,但所有人都像深海。偶尔会天晴。很多东西像冰淇淋一样在炎热之中速速化掉,只是它们并不都是甜蜜的。有时情绪会将人困住,像冰淇淋黏稠的液体粘住了嗜甜的昆虫。
坚强挺好的,但脆弱也是所有人的权力,没有人可以命令我们停止悲伤。只是有时自己也疲惫,也厌倦,像看多了雨。小时这个季节放学,大雨初歇,我要踩过沿路每一个水塘回家,遇到完美的水塘还要多趟一遍。至于“完美”的标准,水清,石子漂亮,水塘形状美丽,都算完美。到家晚饭时都凉了,父母以为我闯祸被留堂,我说我踩水塘来着。
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很多名字再想不起来,但依然记得积水没过雨靴表面的凉凉的重量,倒映在水塘中的天空突然起了褶皱。院子里已经没什么花,月季也渐渐因为高温多雨而枯萎。后悔没有种些大丽菊。路边草丛里的马兰花却开了,形状很像小雏菊,但花瓣是天空即将暗下来之前的淡紫色。
“开到荼蘼花事了,马兰花开二十一。”我觉得这两句连着说虽不和平仄,但也朗朗上口。
“开到荼靡花事了”,是说荼靡花开过春天就此结束,姹紫嫣红成往事。但昙花的季节,却才开始。“韶华胜极”,暗夜中,香气如雪崩。花季从未结束过。
佩索阿创造出的诸多分身之一里卡尔多·雷耶斯说,I hate a lie because it is an inexactness.“我憎恶谎言因为它并不精确”。佩索阿创造出的另一诗人冈波斯引用了这句话。
和将不同的自我交付给不同笔名的佩索阿一样,这个世界将不同的美好交给了各种形状、气味、颜色并不相同的事物。
没有什么存在比自然更真实,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它的各种面貌里感受彼此之间神秘的确切的关联。甜美与苦涩之间。坚强与脆弱之间。遗忘与记忆之间。晴朗与大雨之间。
当所有岛屿连接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海,也终将汇流,在我们早已不复存在的以后。让我们短暂的时间变成无限的,不是过往,而是这些遥遥远远却总会到来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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