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虽然经过几遭的反复,还是来了,父亲的离去,让原本就不喜欢夏天的我,对于这个时节更多了一份厌恶。
人真的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动物,在我的这半生中,更多时候看到的都是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需求,很少对父辈的生活有所洞察和思考,很明显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慢熟的人。直到这两年,人至中年,各种压力蜂拥而至,才让我返回头思考父辈的人生。
我的父亲,现在想起我甚至怀疑他有没有过自己的生活。在父亲上初中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为了维持家里的生活,那个时候父亲就开始承担家里大部分的家务和农活。据母亲回忆,父亲那时候的家根本不能称之为家,院落四周的围墙都是残缺不全,看到父亲的可怜和懂事,母亲毅然决定嫁给父亲。也许是这个原因,在父亲的一生中,凡事与母亲发生争执,总是父亲让步。
虽然家里很穷,但是父亲和母亲的坚毅和勤劳,真是令人敬佩。我们是村里第一家买电视,第一家盖砖房,第一家买洗衣机的,那个时候的我们在别的小朋友跟前,总是趾高气扬的。记得我们兄妹三个人很小的时候,父亲在一家餐馆当厨师,每每放暑假和寒假的时候,父亲就换着花样地给我们做吃的,虽然那个时候人们的物质生活还很匮乏,但每年过年,父亲总会用家里有的食材,折腾出一大桌的菜肴,凡是过年在我家待过的小伙伴,都会赖在我家很多天,那个时候的满足感和幸福感,现在忆起,依然会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后来,我们三个都上了小学,家里的花销大了,父亲便不再干厨师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收过鸡,卖过鸡,卖过江米糕,当过泥瓦匠,可能是因为泥瓦匠的收入相对高些吧,在之后的日子里,父亲就一直是个泥瓦匠,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
其实,父亲是个不太言语的人,但是父爱的炙热却一分也不逊色。记得我考大学那会儿,母亲说,女孩子家的,村里同龄的都嫁人当妈了,没必要读那么多的书,要是考不上就不用复读了。父亲很坚定地说:“女孩儿咋啦。谁有本事谁就读书。”我也算争气,虽然考得不是特别好,不过也如愿上了大学。大学毕业的时候,弟弟刚好考上大学,当时母亲对我说:“你弟弟考上大学了,家里的花销更大了,你爸爸脚受过伤,不能太过劳累,你工作了,就能帮家里减轻点负担。”当时的我,却执意考研,父亲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电话里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没钱了,言语。”挂断电话后的两天后,父亲就给卡上打了一千元。今天,回头看,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不可理喻,也更感受到父亲的伟大。
工作以后,特别是成家生了孩子以后,生活被杂七杂八塞满,回家的时候就更少了。过年回家的时候,父亲的话还是不多,只是从我们进门的那刻起,就忙碌不停地给我们做饭。2017的清明,听妹妹说爸爸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说是肝癌晚期。当时的我,脑子一片空白,急急忙忙跟老公开车往回赶,见到父亲的那一刻,看到父亲手上和背上的红斑,心里揪着疼,这可能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到彻底地绝望和无助。陪父亲在医院待了几天后,由于工作的原因,又匆匆离开,心里盼着暑假能够快点到来,可以安心在家照顾爸爸。
在我回到工作单位的日子里,每天都会给父亲母亲打电话,他们也只是报喜不报忧。6月26日晚上,在父亲的坚持下,母亲跟我连了微信视频,看到父亲削瘦如柴,心里有种隐隐的不详,把手头的工作草草处理完以后,跟单位请了假,就往回赶。见到母亲,她就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堆,我只是一直问,怎么都在妹妹这里,没人在医院陪父亲吗?母亲说,父亲这会儿睡着了,不需要人陪。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大家都坐一起吃饭,依然没人提起父亲,我说不行,得给父亲送些吃的过去,此时,母亲大声哭了起来,“你爸爸不在了。”那时的我,嚎啕大哭,感觉自己像被抽干一样的刺痛。也在这个时候,妹妹告诉我,父亲是6月27日凌晨2点左右不在的,当时母亲陪在身边。因为天气炎热,父亲的后事也已经办完了。
在得知父亲去世的一天里,心里空落落的,但第二天,就不那么难过了,更让我担心的是母亲,这个倔强又执拗的母亲肯定不会跟孩子们住,在这漫长的日子里该如何独处。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真的相信,当至亲的人离开时,我们只是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并不会特别难过,只是在看到生活中的某个场景时,那种难过难以自已,瞬间泪流满面,比如此刻。
父亲的爱真是无法用语言表述,在父亲离开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爷爷在我读高中的时候,离开了我们,在他离开的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我都会梦到他,那时让我有些许的害怕。于是,我也坚信,我会在梦里看到父亲,但是没有,一次都没有,我想父亲可能是不愿打扰我们的生活。
又是一年六月时,爸爸,女儿想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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