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飞鸟集写文杯比赛D组作品”。
程大爷是在一阵唢呐声和哭声中醒来的，初春的天，还有些冷，窗外的天刚打起一丝亮色，但堂屋里灯火通明，院坝里的路灯也明晃晃地照着。
从堂屋排到院坝里都站着人，有人头上包着白孝布，有人手腕戴着黑纱，有人在招呼干活抬东西，有人在嘤嘤地哭泣。
程大爷起身在床上坐了一会，他没有开灯，也没有说话，他借着院坝里灯照进来的余光，摸索找到枕头边的衣服穿好。
此时，外边唢呐声和敲锣声“咚咚咚”地响起来，还伴随着诵经声，有人喊了一声“起棺”，便听见几个人在喊着“嘿哟嘿哟”，仿佛用了好大的力气，正在抬起千斤重物。突然，一阵悲凉的哭声响起，伴着唢呐声和诵经声，传得好远，听得让人也随之悲伤起来。
他从伸手从床头边摸索着一根竹棍子，拄在手里，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颤颤巍巍地向堂屋走去。
八个人费了十足的力气，将棺木从堂屋移到了院坝里。地上跪着一群人头裹白孝布的人，一边磕头烧纸。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默默抽泣，也有人忍住了悲伤。
看到程大爷拄着棍子，有些摇晃的身影走出来，有人赶紧上前搀扶着。程大爷的脸上似乎看不出悲喜，但身子却有些站不稳。他看向停在院坝中的棺材，像是在跟老伴作最后的告别。但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仿佛出了神。
天渐渐地明亮起来，要出殡，将棺材送上山了。一阵鞭炮声过，唢呐锣鼓又响起，有人打着灵幡，有人端着灵位，有人提着纸钱，走在前边引路。八个人抬着棺木一边喊着“嘿哟嘿哟”，走在中间。后边跟一群孝子孝孙们一边走一边拜。
程大爷看着妻子的棺木被抬起，目送着送葬的人群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野中，直到哭声和唢呐声都听不见。
他腿脚不灵光了，就不去送她了。他不想看着她随那沉重的棺木一起沉入深坑，被埋上厚厚的土。那一捧捧的黄土，硬生生把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在那里看不到一点光，那样黑暗的世界，她一定非常难受，他不想看到她难受......
办完后事，儿孙们都着急地要投入到工作中。临走时，一个个说着安慰关心的话，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想吃啥就买啥，只有他身体好，他们在外工作才安心。是啊，他不要成为儿女们的累赘，不要当绊脚石，得好好的啊。
夜晚时，原先拥挤的屋子也空旷起来，他坐在八仙桌旁边，拿起老伴泡的药酒，倒上一杯。静静地凝视着墙上的老伴许久，端起杯子抿一口酒，仰头对老伴小声说：儿子孙子都走了，他们忙啊，又剩咱俩在家.....
堂屋墙角边供着的蜡烛忽闪忽闪地跳动着，朦胧中，他看见老伴在对着她笑，劝他少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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