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谎言在某一刻或许可以遮盖一些难以启齿或者不忍启齿的事,人们甚至可以说,我那样做是为了保护亲爱的人。但是谎言终归是谎言,埋藏得有多深,显露时的反应便有多剧烈。就像宋玉藏起魏思亮的信,这或许在当时连个正经的谎言都不算,——私人信件,个人有权不公开。但那些被隐藏的东西,终是会在某一天措不及防却又不出所料地来了。
冬去春尽,初发的新芽带着鹅黄的味道在夏日的风里铺展成摇曳的茂盛叶子,向晚的斜阳越来越暖。
假如一切都像昨天一样平静,宋玉一家的故事或许会有另外一种写法,但是平静中忽然掉进了一颗烂石头,它似乎是在做某种提醒,有些事该来终是要来。
这天傍晚,宋玉正在家里忙着晚饭。叮咚一声门铃响,她放下锅铲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宋玉吓了一跳。
“你是宋玉吗?”其中一条大汉问。
“我是。”宋玉一边打量着来人,一边平静地回答。
“我们来是为了魏思亮的事。你跟她的家人有联系吗?”
宋玉听到魏思亮这个名字,脑子飞速地转动着。她心里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白了一眼门口的人,皱起眉:“你们有什么事?”
“魏思亮他们两口子欠我们钱。”来人说。
既已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宋玉便镇定得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你说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跟她的家人没有联系。”
大汉:“谁都知道魏思亮的儿子就寄养在你家。”
宋玉:“孩子知道什么。”
大汉:“魏思亮的父母呢?”
宋玉:“不动脑子,老人能知道什么?!你们凭什么找上我?”
宋玉故意把声音抬的很大。对面邻居张老师也开门出来。
张老师是舞蹈演员中的老前辈,跟宋玉是同事,又是邻居,关系一向亲近。
张老师:“怎么了小宋?他们是谁呀?”
宋玉:“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说是找思亮的。”
张老师盯着来人:“魏思亮已经走了很久了,你们不知道吗?”
两个大汉看来并不想把事情进一步闹大,往后退了退。
“父债子尝。魏思亮两口子没了,他们还有儿子。这笔债早晚是要还的。”语毕转身就往下走。
宋玉怔怔地呆在那里,倒是一旁的张老师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对着两个大汉的背影,提高了声音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总得报个姓名留个电话吧!”两个大汉已经下了几级台阶,他们停下脚步,似乎想了一下,之后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老师掩上自己家的门,走到宋玉门口。
张老师:“小宋,还是向保卫科反应一下吧。这不知道是什么人,多为亮亮想想,别出什么事。”
宋玉点头称是。她觉得张老师的建议中肯,必须要考虑姜亮的安全。但是,她并没有像张老师所说的,向保卫部门反应情况,而是在第二天一早,把孩子们送进学校之后,去了校长办公室。
白发苍苍的老校长一脸慈祥:“是孙明和姜亮的妈妈!”
宋玉腼腆地应着“是”。
老校长:“您家里的情况我们都了解,很不容易呀。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您有什么事情吗?”
宋玉:“我,我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老校长:“您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宋玉:“是关于姜亮。。。。。。您知道,他爸妈走得突然,很多事情我们并不了解。我担心他们生前有些遗留的问题,所以,如果有人到学校来找孩子,除了我和我爱人,其他任何人,——请老师不要放孩子出去。您看您能跟班主任老师说说嘛?另外,为了不给孩子增加心理负担,这件事情,还请老师们向其他孩子保守秘密,您看行吗?”
老校长:“没问题的。您放心吧。我们能理解。”
宋玉充满感激地握着老校长的手,眼里又蒙上一层潮湿。
傍晚,孙明姜亮从楼下小区里玩回来直接跑进到厨房找妈妈。
宋玉回身看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孩子:“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孙明:“爸爸还没回来呢。”
宋玉:“亮啊,快给你们爹打电话。怎么还不回来呀。”
姜亮拨通了明伦的电话,通了,但是无人接听。再拨,依然无人接听。
餐桌上四盘炒菜,四碗米饭。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孙明垂下眼皮一幅很安静地样子,手却一会儿拿起筷子,又放下,显然是饿着在等,活跃的姜亮则用鼻子不时闻着桌上的烧鱼。
宋玉坐在中间的位置,戴着围裙。
“亮,再打个电话,你们爹这是怎么了呀,从来不会在吃饭的时候这么磨蹭,肯定是有事情了。快问问。”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孙明一步跃到门口,开门。
明伦走进来,脸色沉郁,径直坐到餐桌前。
宋玉看着明伦的眼睛,她知道明伦有事,但依旧平静。
孙明伦不语。他稍作片刻起身去卫生间洗手,之后出来,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说话,拿起筷子。
宋玉:“哎哎,别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说说,有什么事值得这么不高兴。”
明伦不抬头,只顾吃。
姜亮望着宋玉:“妈妈,老爸估计是饿了,先吃吧,饭后再说呗。哥哥也饿了。”
“嗯,好。你看你,还让儿子替你说话。都吃吧。吃完饭,我们去散步,你一会儿跟我说吧。”宋玉一边说着,一边给明伦夹着菜。
晚餐的气氛有些紧张。两个懂事的孩子埋头吃饭,偶尔抬头四目相对,眼神中互相碰触一下好奇与疑问。餐必,孩子们进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宋玉和孙明伦来到楼下的小花园。
“怎么了?有什么事呀,值得挂相。”宋玉压低着嗓音问着孙明伦。
“小玉,”明伦停住脚,伸手拉住宋玉。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关于思亮他们俩的。”明伦声音很低。
宋玉一震。她往明伦身边靠了靠,二人相对。
宋玉:“怎么了?有什么事?”
孙明伦:“今天有几个人到单位来找我,说是魏思亮欠他们钱,来讨债的。他们没来找你吧?我担心他们来家里。”
宋玉心里有了数。
宋玉:“都是坏人,别理他们。”
孙明伦:“我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宋玉:“明伦,不是我有意瞒你。是我说不清。明天早晨送完孩子,我给你看样东西。”
花园里的大树枝繁叶茂,一阵风吹过,哗哗作响。
“小玉,相信你男人,我能保护你和孩子们。”明伦把声音压得更低,他牵着宋玉的手在小花园里走圈儿。
宋玉的头歪过去碰碰明伦的脸。结婚十年,宋玉只有这一件事瞒着丈夫,如今,也是时候将这件事向他坦诚了。
他们依偎着走在路上,大青杨在夏风里低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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