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

那一天，风很大。

风呼啸着穿过发丝，将其狠狠卷起，在轻轻放下。如同命运，世人拼命地跑，跑得跌跌撞撞。

站在很高的楼台上，可以听见川流不息的车追逐着风的脚步，发出尖锐刺耳的鸣笛声。

她将自己挂在楼台的栏杆上，身子探出很远，长发凌乱，延伸到无尽的虚空中。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也许，和坠落一样吧……”不以为意地笑，倒立着将双脚靠在墙上。

“喂……你这样呆着看得我眼晕。”她笑得飘渺，仿佛湮没在风中似的。

“我喜欢这样呆着，就这样呆着了。”漫不经心地回道。楼台上很冷，眸子涩涩的疼。

“你说，若是我就这样跳下去了，会有人记得吗？”

“不会。”

“喂，你要不要这么直白？”她无奈地叹气，“他，恐怕一点也不会在意吧。”

没有回答，她知道答案，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这是最后一次看到她，后来，听说她去了很远的城市，为了避开他。后来，她要结婚了，请柬送到手上，照片上新郎的神色很是陌生，略带青涩地笑，和身穿婚纱的她并肩靠在一起，她亦是笑着的。

这就足够了吧。

风，卷起窗边的帘子，像是那一年她漫天飞舞的发丝。

临走时，她嫣然一笑：“当我看到他对着那个女生笑，祝她生日快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他，结局早已命中注定了。如果他不忍心结束，那么，就由我来画上这个句号吧。”

“其实……”

“就这样吧，”她打断，“就让我这样认为吧，这样，就可以确确凿凿地死心了。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女生视若无物，弃之敝履的，我宁愿用任何代价来交换。我看着他对她那样，就在想，如果换我是她，怕是为了他死也是愿意的。可是，他这样的温柔，没有一刻是属于我的。”

“既然如此，你记得把他忘的干干净净，一点也不要记得。”

有些残忍，只是为了遗忘掉悲伤。

“我这辈子，也就此罢了，你不要学我，不要依赖，也不要习惯。”

“好，我记着了。”可是，她千叮万嘱，到底还是没有听她的。

她的婚礼，并没有去。彼时狼狈不堪，陷于情劫不可自拔，夜夜纵酒消愁，却不必让她知道了。多年以后，重拾联系，和她讲起这些经历，她只淡淡一笑：“原本，就是谁也逃不过去的。”

当年她的那些话，经历之后才懂得，所谓绝望，也许就是心甘情愿的，选择了不肯遗忘吧。

“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你现在有了。”那个少年，笃定而自信地站在面前，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从前，有一个男生，在一起关系很好，后来，没有考上一所学校。他问，是不是没有可能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后来，他在学校两个月，有了一个女朋友。他说，也许认识得太早，太熟了，就不可能了。

后来，又遇到了一个男生，是真的很喜欢他。后来，他说，他曾经遇到了一个女生，还不曾忘掉她，所以……

“你看，不管遇到的是早还是晚，结局都是一样的，既然这样，你还肯这般笃定吗？”

“我会等你的。”

“这句话，我曾经也这般对别人说过，然而，却是他没有等我……”

他怔住，眸子中尽是迷茫与不解。

“将来，你会懂的，只是最好，教会你这件事情的人不是我。”

那个少年离开了，带着满心疑虑。他不会留下来的，因为，他从故事中，听出了苍老。

“观自在菩萨，行深至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木鱼一下一下地敲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发出广阔的声响。

“你……果真在这里……”来者步子略微顿了顿，似乎是怕唐突了这一室静谧。

“我早已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空气中，一声幽幽的长叹。敛衣起身，衣摆轻轻划过一道弧度，“你到底还是寻来了。”

“回去吧。”

“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并不回身，兀自直直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