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上海的郊区,说不上名来,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只是在那个破落的小院子里住了许多人家,每一户都是外地来沪的,他们蜷身于此,挣着自己的未来。
刘阿母也租下临街了一间铺子,想要开个小裁缝店。说是一间铺面,其实也算是两小间了。里屋还有一个隔断的小间,虽说显得了小了些,但房东并没有算钱,说是白搭给刘阿母的。
刘阿母带着我在铺子里转了一圈,阴暗潮湿的屋子里,湿气有些重,还没来得及打扫的硬土地面,上来还有些杂碎的纸屑。
外面一间铺面开着一扇门,老旧的家旧货架泛着陈年特有的光泽,甚至能看到陈年的酸朽味。
一台生了锈了缝纫机摆在进门处,上面斜搭着一块花格布,露出来的机板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灰。
里间有两个门,一个通往街上,一个通往后院。
刘阿母说店小是小了点,但向房东讨了后院一间闲房,用来晚上睡觉,合算下来也差不多的。何况这里间铺面没有算钱,想着到时和外间打通,也好扩大下整体的空间。
刘阿母对自己的小店已经规划的很清楚,什么位置要摆放什么,哪里需要改造做成什么,在心里已经画成了图。
刘阿母打开了通往后院的小门,一棵大榕树垂挂着密麻的枝条,笼罩着一片昏暗的景象。
眼前的一幕实在是跟上海这个繁华的大城市身份有些不符,破旧老小的旧屋,杂草丛生,恍如置身于拆迁的荒野一般。
后院空间很大,一座红瓦房横立在刘阿母的对面,一位男子穿着已经稀烂的白背心,单脚踩着一双灰拖鞋,斜倚在门帮上,一手摇着芭蕉扇一手抠把着黑短裤上的窟窿。
男子的头发和他身上的背心一样,变得稀稀缕缕,一脸淡定无奈的样子。
他看着我们,我们也看着他。
新来的租客总是会引起老房客们的好奇,刘阿母对男子点头笑了笑。男子也点头示礼,随后继续靠在摇晃的烂门板上。
透他身体的空隙能瞄见屋里的一角,杂物挺多,都堆到了门口处,一口大水缸上面倒扣着已经晒掉色泛白的红水瓢,屋里似乎还有孩子在打闹。
这是一座看上去还不错的大房子,只是在门口处的瓦片已经脱落,露出了下面的泥土。塌陷缺失的一角,男子也没有修补,不知道再下雨,会不会漏的更大。
院子里都是土地,百千万次的踩踏早已坚硬无比,就像刘阿母她们一样。
屋门前的黄杨,密密麻麻的种成了一排排,隔离开了主路和房屋的距离,像是划分着各自的领地。
刘阿母顺势指着右手边前方的一间破瓦屋给我看,说就是那间,时收拾收拾,还是可以住人的。
而那间房顶也已经有些塌陷,我担心的问刘阿母这样的房子还敢住人吗?刘阿母说没多大碍的。房东不愿意大修,自己也没有能力修整,简单的修补下勉强能住的。
院子里破落空置的房屋也有很多,有的已经倒塌房梁直翘天际,没有人收拾,也没有人打理。任由其倒塌,任由其闲置。
斜径的小道上面铺着石板,在雨冲刷下已被泥土埋没了一半,只剩下片片点点的石板面裸露着。
院子里的孩子在上面追跑打闹,欢声笑语填满了他们童年的记忆。
东南角有口水井,大家吃水都在那里取。旁边有个小水塘,里面种着几株荷花。此时再是盛开之际,在这一方小院里,也增添了一抹色彩。
只是这花芯上不知被哪个淘气的孩子撒上了泥水,显得有些委曲。
有水的地方活成了稀泥,每个经过这里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弄脏的自己的鞋。哪怕是光脚的,也会挑选着有砖头的地方踩,嫌弃着这地上的泥泞。
大杂院的景色确实不讨人喜,三六九等七嘴八舌,每个大人的脸上都挂着丝丝焦虑。看不到希望,看不到美好的未来。
日暮黄昏,凉风阵阵,转身回头却是一幅别开生面的景色。
大上海的高楼大厦,矗立在江河旁边。圆滚滚的明珠,映着落辉格外耀眼,车水马龙一派繁华生机气象。
和这山岗坡上的破院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一边的极乐世界,是人人向往的天堂。而那一边的景色也犹如海市蜃楼,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容易破碎。
跟着刘阿母回到了小铺子,坐在阴沉低矮的门槛上,听她讲述着这里的过去。
突然,一个站在楼顶穿着校服样的女生样闯入了我的眼帘,那是紧临院落隔壁的一所中学,五层楼高。此时课间,学生都围在阳台上眺望着,说笑着。
那个女生站在楼顶的另一边,透过间隙能看到她的身影。
但见她利落的爬上楼顶,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身边的同学拦都没拦住,纷纷扒着栏杆往下望。
眼前的这一幕惊吓到了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前急走两步仰头看着。
心揪的很,她为什么要跳下?不由得喊了一声——“有人跳楼了”。
刘阿母听闻我的叫声,也望向学校那边,院里穿梭的行人也驻足观望着。
楼上的同学们也跟着开始哄闹起来,声浪越来越高,有嘶吼声,有狂叫声,似乎还夹杂着欢笑声。
有人跳楼了,没有人散场,甚至发生了反常的行为。
接二连三的学生纷纷效仿着女生站在楼顶上,起身纵跃。
就连正对着我方向的学生也有几个爬上了高处,要往下跳。
疯了,这完全的是疯了。他们已经不理智,难道不怕摔死吗?
一个接一个的跳下,三五结伴的往下跳。
跳下去,又爬上来,嘻笑着,打闹着,像是一场胆大者的游戏。
原来,他们只是跳到下一层的楼台上,一人之地的楼台,没有防护,没有栏杆。
跳下去,想要爬起来,全凭运气。
揪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余晖还在,老房子还在,那个女孩应该还在。
这,是一个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