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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老同学发的信息,心里不由一惊:死了!太意外了吧。
老同学半天不语,又过了十几分钟,又发信息来说:真的离开了,就在昨天晚上。
我把高中同学群里那条信息又细细看了一遍:各位同学,王一凡同学,已与昨天晚上因脑溢血,而突然离世,今沉痛告知大家,若有前来吊唁的,请与4月5日前,到今朝阳光城B区小广场。
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某种疼痛,刀割一样的从心底漾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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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春天,我和他,还是某地某所高中一年级的学生,理想和梦想,就像蝴蝶一样,在我们心灵的天空中飞翔。
我们是那样的相像,常常,一句话说出时,几乎就是异口同声了。是否产生感情,或是有其他的想法,都不明白,那是最好的年岁,也是最坏的年岁。最好,是因为我们有最真的感情和最纯的心灵,最坏,是因为那根本就是一个谈情色变的年岁。
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忽然喜欢上了我们的地理老师,那个帅得让我们不敢仰视的男人,一所名牌大学毕业的本科生,把一堂地理课,讲得比一个故事还要好听。
我们班的女同学,大多都因为他而选择学习文科,我也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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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同学,一直坐在我前面,她有一头微微发黄的细软的头发。那些日子,她变着花样顺头发,有时是两条麻花辫,有时是一条马尾把,还有时,把长发拉得直直的,飘飘然,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仰着头,挺着胸。而我们,则常常自卑的把刚刚发育的胸部藏起来,比如穿宽大的校服,还比如,用一件小背心,把胸束得平平的,只有那样,才敢在体育课上,甩开胳膊跑长跑。
女同学幸福地爱着地理老师,在课上,她挺直胸,坐的十分笔直,含情脉脉的双目,一动不动的盯着老师。
老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有一次,他把东西半球的分界线,说成了本初子午线,也就是0度经线,把我们莫名其妙了很久,要知道,地理课里面的东西经和东西半球的划分,对于一些光长胸部,不长脑子的女同学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女同学去地理老师办公室补课。
这一补,就补出了一段桃色新闻。
事情的内幕到底是什么,到现在我们也不得而知,只记得,不久那个老师就不再带我们的地理课了,女同学也退学去了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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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的发生,对于我们的感情世界,真是一个严重的打击,忽然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那时,我们还不能分清楚喜欢和爱的界限,宿舍睡前的一个话题里,女同学们说,要嫁一个爱自己的人,而要找一个自己爱的人。
而我的那个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他吗。
我们忽然陌生起来,刻意的躲避,不再说话,即使偶然在路上远远看到,也马上转身躲过去。
而更多的时间,投入到繁重的学业之中,地理,历史,语文,数学,英语,做不完的测试卷,背不完的定理概念,每一个人,见面都说再也没心学习了,但转过身去,却恨不得一天的时间,再延长十个小时。
我们还是同桌,但我们不再说话,即使非说不可,就写一个简单的纸条子,但大多是因为某一个解不出来的数学题,或是借一下复习资料。
高三的日子天昏地暗,爱或是恨,都已离我们远去。
地理老师早已换成了一个老头儿,滔滔不绝,滔滔不绝之中,我们的地理成绩,已在悄悄的提升了。
三月模拟,四月报名,五月照相,六月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看了一眼校园高高的围墙,就七月了。
七月流火,赤日炎炎,我们走进了考场。没有告别,没有思念,甚至,连一句温情的话都没有说,三年的高中生活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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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呢?他呢?
我曾向别人打问过,说是上了一个医学大专班,后来进市里的医院了。
医院就在老家所在的那个镇上。
有一次回家,特意拐道去那家医院,不知问什么,刚进医院大门,心就砰砰砰跳了起来,因为在医院的示范岗位牌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有点发胖的他,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笑眯眯的,照片下面是他的职务——外科手术主治医生王一凡。
忽然想哭,但还是忍住了,之后,转身离开。
十年,又十年,又十年,我们已是人到中年了。听说,他调到了市里的医院,妻子是同科室的护士,也听说,他嗜酒如命,血压,血糖都一直很高。
有一些年,每当回老家,就很想去看看他,什么都不说,就想约出来坐一坐,喝杯茶,看他抽支烟,在淡淡的烟雾里,好好的看看他。
但这一切,也只不过是自己心里的一些想法而已。
同学们好像也知道点什么,在一个群里的时候,每当他说话,或是我说话的时候,就有人出来嘿嘿嘿的笑。笑得什么,从里没有人说出来。
我甚至在期盼,有没有一个时刻,我们还会在街角相遇,那么,就站下来,轻轻问一句:哦,你好吗。之后,什么也不说离开。
而今天,还没有来得及见一面,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他就走了,永远的走了。
他是酒后血压升高,突发脑溢血死亡的,当他的妻子将他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了。
同学们还在群里一个劲的问我,去不去吊唁,而我,早已泣不成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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