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小城内游荡。没有限制自己去哪里,处处都是方向。自在,随性,惬意。邂逅一群七八岁的女孩。正值端午节,她们为节日献上一支舞蹈。
小城节奏缓慢,许多店主提前关门回家过节。人们重视传统节日,日常生活因此多了一种仪式感。这未尝不是好的趋向。无所忙碌的闲适里,蕴藏着内在的节制与丰富。相比而言,商业气息浓重的大都会,节日逐渐失去应有的地位。许多重要节日被包装成消费日:商场延长营业时间,大打广告举办促销活动;人们三五成群约好,去闹市区购物,或吃喝玩乐,满足一时的感官需求。
繁华的经济对人类而言,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都市的人奢望物质富有,有了还要更多。急吼吼需索,缺乏克制,在各类商业活动中志得意满。欲望如火,恨不能处处点燃。心识被遮蔽,覆盖有层层障碍,看不到肉眼分辨不清的东西。而那很有可能是极为重要的生命内容。
端午节,本是纪念屈原的日子。相传,百姓听说他投江自尽,赶至江上,奋力打捞。又纷纷拿来粽子投入江中,还把雄黄酒倒入其中,以便喂饱蛟龙水兽,使尸体免遭伤害。从此每年五月初五定为屈原投江殉难日。吃粽子、赛龙舟、悬白艾、喝雄黄酒等活动成为端午节传统习俗并流传下来。
传统习俗是历史的一部分,它历经沧桑,几度沉沦,九死一生,流传至今。黑暗战争爆发,没有击碎它;滚滚潮流涌来,难以动摇它。它如千年银杏的质地,根系紧扣地面,结实,繁密,厚重。它是先祖留下来的智慧结晶,也是人类的宝贵遗产。
儿时的记忆里,每年端午节,屋后面的小河会举行划龙舟活动。父亲力气大,常参与其中。船装饰得像一条长龙,四五个臂膀粗壮的男子,坐入其中,手握船桨,边划边吆喝,团结又用力。河水仿佛煮沸了,上下剧烈翻腾,涌起一层层的大波浪。我们孩童在一旁观看,欢呼雀跃,热烈鼓掌。
母亲淘洗糯米,准备包粽子。她在池塘边摘下一捆芦苇叶当粽叶,去到河边一片片洗净。回家把土灶烧热,往大锅里放水,水烧开,把粽叶平铺在水里烫。不一会儿闻得见叶子缝隙里渗出的清幽香气。三两妇人来我家帮忙包。抽一片粽叶围成圆锥形,塞入雪白糯米,再封上口,用结实的干稻草系紧。成形的三角状的粽,肥硕,丰满。十个系成一捆,放锅里烧木柴大煮。煮熟煮透,粽香弥漫开来,拆开粽子,沾着红糖吃,风味别具爽口不腻。饥饿的大人,一口就吃掉一个。
长大后,故乡是小小驿站,每次回去停留一两天,又匆匆赶到城市。即使端午节放假,独自一人在大街小巷穿梭,看到有人家在铁门前悬挂几束艾草,感到惊奇喜悦,凑过去嗅闻。枝叶虽已枯焦,馨香味很好闻。
艾草于我是特殊的植物。在老家,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作艾蒿。小的时候我常常被蚰蜒叮咬,很痒,我乱抓,皮肤上起一层小米般大小的红疹,十分难看,还有脓水流出,母亲用艾蒿煮出药汤,叫我浸泡全身,杀菌消毒。
艾草是民间极易弄到手的良药。据说五月份它的药用价值最高,人们常在端午节这天乘着露水采摘。
悬挂在门前的艾草,有时被做成老虎的样子,用以驱邪避祸,祛病招福。资料记载,“端午插艾”、“悬于门上,以袪毒气”。艾草如温润的玉,是吉祥富贵的象征。
可是,我的同龄人中,有些不知道艾草是何物,不知道如何辨认艾草。沿袭和保留传统习惯,在他们眼里显得陈旧老套,他们不乐意去做,也不会向前辈讨教方法。而恰恰是这些,表达着对古老文明的敬畏和叩拜。
物质至上的烟气,试图中伤并湮没习俗。其势头如洪水猛兽,占据好大一片地盘。儿时的庆典景象一去不复返。人们的生活,仿佛本末倒置,失去固有的源头,显得枯燥空洞无味。
比起保全和传承,我们遗忘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些。这是需要回顾与反思的深刻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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