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平凡的农村大姐,前半辈子没有离开过这片黄土地,常年的耕地种地,背朝黄土面朝天的日子过久了,她的手又粗又短,手上都是裂口。一到冬天,最怕的就是裂口开始流血,又疼又不好愈合。她的脸常年晒太阳,严重缺水,布满皱纹。
她说她从做姑娘开始就是在干活,推着手推车去田地里送粪,去山上捡柴火,背的柴火堆得比人都高,冬天地里没活儿了,还得剪窗花去赶集卖钱……几乎所有的活儿都干过。
后来嫁给了我爸,日子却仍然辛苦。她说她嫁给我爸,只是因为她还在家时,我爸经常帮她干活儿,然后她就心软嫁了。可是婚后的日子苦到她一度后悔。曾经她为了五分钱买一盒火柴而到处借钱借不到,一边流着泪一边把姥姥给她结婚缝的红腰带里的硬币抠出来去买火柴。怀孕的时候馋羊肉汤,但是没有钱,馋到自己在家哭了一天。生完孩子,月子里奶奶一只鸡没有买给她吃,只给了两个鸡背,她终是忍下了。生完我弟,奶奶拿了两只鸡去,还跟她说“也就是生了个儿子,不然还没有鸡吃。”结果就两只鸡,奶奶还带着大姑去吃了一大半。
家里没钱,夏天就这样生生的熬着,可自从那一年,小小的我热的满身痱子,一直哭。她终于不忍心了,自己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然后让我爸把在外面打工的钱,还预支了一些带回来,去买了一个风扇。那时候买风扇真的是很奢侈的事情,然后这个风扇一用就用了二十多年,她还开玩笑说,这个风扇得留着等你结婚做嫁妆。她笑着说出的话,但我却明白,这里面有太多的无奈。
她真的是苦了大半辈子,但幸好没有向生活妥协。
后来,她经朋友介绍,出去找了工作,每个月五六千的工资,而且只上半天班,终于日子不再那么苦了。
可她却忽然病倒了。那一年,真的是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做完手术的她身体越来越差,重物都不能提。后来做化疗,她在病床上疼的一直哭一直哭,那么不怕苦的一个人,愣是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样。一次一次的化疗,几乎将她所有的好脾气都磨没了,她变的爱发脾气,变的特别“矫情”,变的跟个孩子一样需要哄着。她的头发掉光了,每次照镜子都会叹气,会一遍一遍的问我们,她这样是不是好丑。
幸好一切的磨难她都扛过来了,她战胜了病魔,迎来了最终的胜利。好多年过去了,每次复查医生都会说挺好的,她也越来越乐观。
她成了村里的调解员,每天家长里短的忙着,各家奔走,相处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上班,其他时间都在忙村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所以她都不顾上想自己生病的事,和掉光头发的她是丑或者美了。
后来我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宝贝,也可以更好的照顾她了。我愿意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我会告诉她只要她喜欢就好。我会常常带着孩子回去陪她,告诉她,她并不孤单。我习惯了经常带她出去转转,看看美丽的风景和人群。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帮她拍一些照片记录一下,然后发到她的手机里,让她可以时常看一看。因为出去看世界的时候,总是最开心的时候。她爱花,所以拍花花草草的照片真的好多好多。其实一开始她也是拒绝的,因为她觉得自己丑,拍出照片也不好看,所以不愿意拍照,只想看看。后来我告诉她,我的技术很好,一定帮她拍的美美的,而且拍个照片,以后看看也是很好的回忆。
因为她总会说她因为化疗导致激素水平失衡,身材都走样了。每次都满是失落的跟我讲,她生了两个孩子,身材都保持的可好了,没有赘肉,也没有变形,可是现在都不好看了。事实证明,女人不管到了什么年纪,都会很在意自己的身材。所以,有的时候我会帮她简单的修一下照片,然后跟她说,你看我拍的就很好呀,一点都不丑,美爆了,她就可以开心很久。
我们还会合照,选择她喜欢的姿势,拍了一张又一张,然后她会看着说好看,每一张都舍不得删。她说这会是她老了,走不动了,翻着看看的最好的记录。照片真的可以定格美好,有的时候我还会笑着跟她说“你看你的身材比我的都好。”然后一起翻着手机看照片,一起傻笑,回忆这是什么时候跟谁一起在哪里拍的。
然后从儿子出生就是她一直在带,所以我会帮她们记录下每一个瞬间。从儿子第一次跟她对话,儿子在她怀里笑,她抱着他爬山,下海,去公园。她舍不得我辛苦,每次出门都是她在抱,总是说自己不累,其实这么胖的娃娃抱着,怎么会不累呢?但是她很享受这种感觉,有儿子在的日子,她总能很开心,而且任凭儿子折腾。有时候很庆幸,自己有了孩子,更能体味她的辛苦,也可以更加的爱她。
她真的很喜欢大海,不管是看风景,坐快艇,玩水,抓螃蟹,她都很乐在其中。平时忙忙碌碌,不肯停下来的人,到了海边就像个孩子一样,忘记我们所有人,自己找个石头堆就开始抓螃蟹了。抓到了还会跟我们炫耀,“你看这个大,哎,我又抓到一个……”,这个时候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她就是我的妈妈,一个坚强的人,也是一个小女人。我们的小公主,小朋友。希望她可以健健康康的,剩下的风雨我们来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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