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链接:
《前生债》简介
《前生债》第一部 墓碑前的玫瑰花
《前生债》第二部 两起谋杀案
《前生债》第三部 终于又发生了
《前生债》第四部 几十年前的另一个女人
《前生债》第五部 第四个证人突然被杀
《前生债》第六部 刘丽玲的前世今生
《前生债》最终部:尘埃落定(全书完)
这是一座建于十六世纪的拜占庭式建筑,矗立在小岛东面最高的一座陡崖上。古堡正面的山崖坡度稍缓,有一条蜿蜒的小公路从山崖下通往古堡,古堡背面的山崖则是仿佛刀锋一样的峭壁,汹涌的海水几百年来日复一日地拍击着古堡下的斑驳石壁。古堡的建造者是中世纪时期的欧洲贵族,选址这里,仿佛是有意炫耀其功勋卓著的十字军先祖铭印在家族血脉里的高贵和骄傲。半圆形的山峦环抱着一座古老小镇,居民不多,大部分都在眼前这个精神病院工作,是的,我没说错,眼前这座古堡在经历了不知多少历史的沧桑和变迁后最终归于国家,资产阶级政府将之改造为精神病院,在这里接受封闭治疗的都是重度精神病人,一切费用国家支付。
带我们前来的是一名华裔警官,父辈移民欧洲,难能可贵的是他还能讲一些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进入这个精神病院探访病人是需要审批的,因此我和黄堂在这座地中海北岸的小岛上暂时抛开烦恼,过儿今天舒服惬意地生活,尽情地领略了地中海风光。
进入古堡,幽暗的灯光、森然的石壁、潮湿的石径、圆形穹顶上的东正教壁画,带来一种异常压抑的气氛。还好,现代化的自动门和先进的门禁系统提醒我,现在不是中世纪,古堡内应该没有传说中的吸血鬼和异教徒。即使这样,心中还是觉的踹踹不安,有一半则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刘丽玲所带给我的,当然还有那么一丝丝期待。
穿过长廊走进一个不大的房间,狭窄的窗户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绒布窗帘,微微开着一条缝隙,一线阳光透过这条缝隙射在地板上,房间内显得非常昏暗。护士打开灯,我四下张望,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只沙发,而我们要找的那个疯女人,正蜷缩在沙发上,整个身子都陷进海绵垫里。一个字可以形容现在的刘丽玲,那就是瘦,非常瘦,可以说已经瘦脱了形,当年的知性风采已十不保一。她仿佛不能适应灯光的亮度,用手遮住眼,缓缓扭过来那张满布皱纹的脸。我和黄堂向前走一步站在沙发前,她吃力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向我们望来,在我和黄堂的脸上徘徊数次后终于认出,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人原来是昔日的老相识。护士提示我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叫她,然后掩上房门退出房间。
房间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我、黄堂和刘丽玲,带我们来的华裔警官显然不想和一个疯子打交道,所以在护士办公室里等着我们。我和黄堂都没有先说话,几分钟的沉默后,刘丽玲先开口,声音嘶哑地道:“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是的,终于来了,这场见面或许刘丽玲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我叹一声,道:“是该称呼你姆吾妹兰呢,还是刘丽玲女士?”
刘丽玲做了一个轻笑的动作,但面部所传达的那个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躺在沙发上的是巴黎圣母院的那个敲钟人。
我和黄堂站在那等待着刘丽玲的回答,虽然我们已经猜测到了她的身份,但还是想听到她的亲口回答。
又过了许久,刘丽玲才道:“你们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我想了想,感觉还是称其为刘丽玲更为贴切些,于是接着道:“刘小姐,既然你知道我们会来,当然也应该知道我们需要你说点什么吧?”
刘丽玲道:“先随便坐下吧,我这里连招待的茶水也没有,让二位见笑了。”
我和黄堂打量着光秃秃的房间,正不知道坐哪里时,护士不失时机的送来了两把椅子,我和黄堂便把椅子放在刘丽玲的沙发前,双双坐在刘丽玲对面。
微微一顿,我先道:“白素一直很挂念你,来之前她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我温和地与你讲话。”
刘丽玲自嘲地笑了笑,道:“说正事吧。是不是张志扬于翔他们已经遭了毒手了?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还是斗不过那个婊子。”
黄堂道:“刘小姐,你说的那个婊子是翠莲吧。”
刘丽玲缓缓地道:“是的,翠莲,一个毒辣的女人,当年……”
当年,姆吾妹兰获知丈夫被害的消息后,星夜兼程赶到多义沟,面对冰冷的尸体,她悲痛欲绝。案子迟迟未破,虽然有目击证人证明曾在茶棚见到了翠莲和展大义,但是保安队收了翠莲的好处,故意避开这条线索不做侦查。姆吾妹兰到县衙击鼓鸣冤,县衙向保安队施加压力。为了逃脱责任,翠莲杀死展大义逼走王成三人,然后重金贿赂保安队长得以草草结案,随后远走他乡音信全无。姆吾妹兰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她上下疏通多方打点,无奈上上下下都收了翠莲的好处,姆吾妹兰在悲愤交加下接受了现实。愤怒和仇恨使她冲昏了头脑,被逼之下做出了无奈之举。
姆吾妹兰生在一个偏僻的苗寨,父亲是寨主。小时候的姆吾妹兰也是冰雪聪明,深得父亲喜欢,因此让一个流浪到寨子里的巫师教她读书识字。这个巫师知识渊博阅历丰富,经常跟她讲大山以外的故事,而且还懂得很多失传的巫术。或许是出于喜爱,这个巫师传给她一本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古籍残本,这个残本里记载着远古苗人的传说和一些早已失传的巫术,包括白素在图书馆里看到的,利用死者毛发遗物或者身体上的一小块组织召唤灵魂借体重生的巫术。
四处寻访之后,姆吾妹兰找到了翠莲。此时的翠莲已经是商界风云人物,姆吾妹兰想方设法接近翠莲,并取得了翠莲的信任和友谊。在事业上,姆吾妹兰成为翠莲不可或缺的帮手,而在生活中,姆吾妹兰则成为了翠莲无话不谈的朋友。于是姆吾妹兰就在翠莲身边潜伏下来,准备寻找有力时机展开复仇大计。
翠莲曾断断续续地向姆吾妹兰讲述了她与展大义的爱恨情仇。翠莲手刃展大义,也许是展大义在死亡的一刹那看向翠莲的眼神所包含的爱恨交织带给她太大的震撼,所以翠莲在意识内烙印着深彻骨髓的负罪感,继而发展到每天夜里做恶梦,那个带来梦魇的油坊,那刺向展大义心口的一刀,夜半惊醒之时,仿佛那一双充斥着仇恨和不甘的双眼在黑暗中化为两团来自地狱的死亡之眼。翠莲知道展大义对她的感情是真实而且热烈的,内心之中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又挥之不去的情节。
姆吾妹兰告诉她,这是一种自我赎罪的情节,翠莲才渐渐明白,原来在挥刀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要受这心魔的困扰一直到生命终结。商界的功成身就,非但没能消弭其内心的负罪感,反而使赎罪感越来越强烈。在姆吾妹兰不失时机的点拨下,翠莲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重生展大义。
姆吾妹兰的本意是借助翠莲的财力,并借助翠莲重生展大义的机会,将其丈夫以及其他三个皮货商借体重生,从而联合五人之力,设法夺走翠莲的不义之财,让翠莲眼睁睁地看着重生后的展大义痛苦地死去,然后再将翠莲折磨致死,只有这样做才能解其心头之恨。
可是,姆吾妹兰不论是心机城府还是非常手段,跟翠莲比起来都差之甚远,一来二去之下,姆吾妹兰的行径却被翠莲觉察到。于是翠莲暗中查到了姆吾妹兰的身世,姆吾妹兰不得不远遁避祸。
姆吾妹兰计划破灭,但内心的仇恨却愈来愈烈。在仇恨心理的驱使下,通过不懈努力,姆吾妹兰终于实施了重生其丈夫、小松、二宝以及她小叔的巫术,为此她牺牲了很多,包括一个女人应有的尊严。
一口气讲完前生的故事,刘丽玲显得非常疲惫,双眼迷离神色黯淡。我和黄堂都听的入了神,对于重生巫术之道更是心向往之。
黄堂为刘丽玲倒了一杯水,刘丽玲艰难的从沙发上坐起来,双手捧着小口啜了几口。这时候护士走进来,为刘丽玲量了血压,并且喂了几颗药丸。那名华裔警官显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也同护士一起来到刘丽玲的病房,上下打量着这个跟我们谈了一个多小时的疯子,又看了看我和黄堂,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
黄堂笑笑,对他道:“麦克,我们和刘小姐的谈话还没有结束,要不你先回住处吧。”
华裔警官答了声“OK”,然后转身跟着护士离开房间。
黄堂掩上房门,从新坐下后对刘丽玲道:“刘小姐,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掌握这种死后重生的巫术,是不是就表示你可以长生不老了呢?”
刘丽玲苦笑两声,道:“黄警官,你看我现在还算是个人吗?”
我道:“怎么,你现在这样是因为施展巫术的后遗症吗?”
刘丽玲点点头,道:“也算是后遗症吧,如果对死者施展的话,只能保留死者的一部分较为深刻的记忆,但也会根据死亡与施展巫术的间隔时间长短而变化,间隔时间越长,效果越不明显,或者对于前生的记忆丝毫没有保留也有可能。有时候还需要对其进行相应刺激才能唤醒其前世的记忆(让我想起杨立群曾经描述过,他到了多义沟特别是进到油坊后,好多前世的记忆纷纷自动涌出)。根据那本小册子的记载,人都是由灵魂转世的,不同的是灵魂到底转生成什么,地球上的任何生命体都是灵魂的载体,也就是说,这辈子你是个人也许下辈子可能就是头猪。”
我和黄堂不约而同的苦笑一声,刘丽玲接着道:“我(这里指的是姆吾妹兰)是活体施展巫术,在生前通过复杂的仪式,在生命消失的瞬间即让灵魂附着于另一个新生命体上,这样能够保留更多的前生记忆,但一般不会活太久,更会早早地衰老,而且思想意识往往在前世和今生之间相互错乱,造成严重地精神分裂,像我现在一样。或许我死后,灵魂就会彻底毁灭,再也不会进入轮回之道。
我和黄堂不约而同地苦笑一声,黄堂接着问道:“这么说来现在的你并不是姆吾妹兰的今生,而是实实在在的姆吾妹兰?”
刘丽玲道:“我也不知道。”
我接着问道:“刘小姐,你是怎么找到张志扬他们的?”
刘丽玲长叹一声,道:“卫先生,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前世若是有纠缠,今生一定会相识’。”
我点点头表示记得。
刘丽玲接着道:“这些年来,对于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会不停的进行试探,我时刻注意着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至于为什么我能准确地找到张志扬他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
我道:“那么你靠近我也是为了寻找前世的旧识吗?”
刘丽玲道:“也算是吧。”
我道:“你当时跟我和白素讲你所谓的梦境,其实是在讲翠莲的亲身经历,你的前世姆吾妹兰跟翠莲相处了那么久,这些都是你听翠莲讲的吧?你可能误以为我是展大义的今生,对不对?”
刘丽玲点点头,道:“当初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更认为卫先生阅历丰富,而且又经历了不少特种事件,对于帮助我寻找展大义的今生应该有所帮助。或许找到你,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我最终还是依靠卫先生寻找到了杨立群。我第一次在卫先生那里遇到杨立群的时候,内心深处就告诉我,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就是我的仇人展大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而且那次我真的没有打算去你们家,就在遇到杨立群的前一天晚上,我一直都兴奋的睡不着觉,早上起的很早,心里有个声音不断敦促我开车出去,直到遇到了白素。”
我道:“你跟胡协成结婚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他的前世就是王成?”
刘丽玲摇摇头道:“直到杨立群挥刀刺杀胡协成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个跟我有姻缘的人竟然是前世的仇人。或许我的再前生做过对不起胡协成再前生的事,做了几年的夫妻其实是在赎罪吧。胡协成在被杨立群刺中的时候突然有了前世的记忆,他看着我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看出了我是谁,而且他嘴里反复嘟囔着什么,我害怕他说出我的身份,因此我大声尖叫掩盖了他的声音。”
我突然打断她的话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杨立群的前世是你的仇人展大义,为什么在他刺死胡协成后你会做假供力保杨立群呢?你完全可以选择依靠法律手段处死杨立群从而大仇得报。”
刘丽玲道:“在看出胡协成就是王成后,我心里立即有了打算,我知道翠莲、梁柏宗和曾祖尧也一定会相继出现在杨立群身边,我要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杀死然后再杀死杨立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那时候杨立群还不能死,我还没找到翠莲,在我心中,翠莲才是仇恨的根源。”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刘丽玲很平淡,眼神中丝毫看不出任何波澜。
我道:“你找到翠莲了?”
刘丽玲摇摇头道:“没有。”
黄堂轻咳一声,道:“这么说杨立群撞死孔玉贞是你一手安排的?”
刘丽玲摇摇头道:“也不是,但给杨立群作证的确是我安排的。而且在杨立群撞死孔玉贞时,我还不知道孔玉贞就是梁柏宗。我害怕杨立群因故意杀人罪被处死,他还不能死,我还需要他帮我找到翠莲,而且,我那时真的爱上了杨立群。”
我想,也许这就是孽缘吧。
刘丽玲正要再接着说,我打断她的话,道:“其实我跟白素一直认为你是翠莲的今生,而且你和杨立群喝醉那天,我跟白素到你那里,杨立群说了很多醉话,还提到翠老太太,你坚持不让杨立群再说下去。这些都是你故意做出来给我们看的吧。”
刘丽玲道:“是的,只有让你们相信我是翠莲,才不会对我生出怀疑。如果你们早知道我其实是姆吾妹兰的话,一定会提醒杨立群。说实话,我当时的确很爱他,害怕失去他。”
刘丽玲真的想多了,姆吾妹兰这个女人才在不久前进入我们的视线,当然,我没有必要跟刘丽玲点破。在她想来,杨立群从多义沟带来的那些档案资料一定会有姆吾妹兰的名字,但是她并不知道,杨立群只关心是谁杀死了展大义,至于展大义毒杀了谁,引发了什么事,并不是杨立群所关心的。
刘丽玲接着道:“杨立群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在商界崭露头角。”
黄堂道:“这么说来你一直也不知道翠莲的今生是谁?”
刘丽玲长嘘一口气,道:“是的,在杨立群死后我突然有了顿悟,我觉得一个人始终活在前世今生的因果报应中其实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我爱杨立群,杨立群也疯狂爱着我,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张志扬曾说,幸福就是学会放弃。那段时间,我真的打算放弃我的复仇计划,好好地跟杨立群过富足的日子。但是,杨立群却突然死去,还是死在我手里。我突然感到心灰意冷,在那一刻,一切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过眼烟云,至于翠莲前世今生,对我来说已不再重要。”
说到这里,刘丽玲的声音略显沙哑,头也无力地垂在胸前,我注意到有几滴泪水悄然滴下。我能理解刘丽玲此时的心情,或许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黄堂叹息一声,道:“既然你那么爱杨立群,为什么还狠下心来将他杀死。”
刘丽玲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莫然地答道:“我真的没想将他杀死,真的,纯粹是一个意外。”稍一停顿,刘丽玲接着意味深长地道:“又或者是天意。”
我道:“有个疑问,我一直想找你解开……”
“我知道,”刘丽玲打断我的话,悠悠地道:“是不是我伏在杨立群耳边所说的最后那句话?”
“是的,”,我点点头答道:“你当庭释放那天,在我家里,你跟我和白素说,你对杨立群说的最后那句话是:在再前生,他对你所做的坏事,要令他死在你手里两次。我后来反复琢磨,这样一句不甚了了的话,不至于使愤怒中的杨立群立时归于平静。”
刘丽玲吃力地点点头,对我道:“你猜的很对,卫先生,我对你们撒了谎。”
“我猜你应该是告诉他,你的前生不是翠莲,而是姆吾妹兰。”我问道。
刘丽玲嘴角微微一动,像是在笑,又像是痛苦地抽搐,之后便只是呆呆地坐着,什么都没讲,眼睛里空洞异常,表情不喜不悲,说不出来的一种诡异。
我和黄堂对视一眼,也都没再问什么话,就这样呆呆的坐了大概一刻钟。之后护士推门而入,提醒我们病人需要休息,于是我和黄堂告辞离去,刘丽玲始终一言不发。
本人作品推荐链接:我为什么不读《周易》闲话中国轻工业、交通物流业,兼论电商巨野教案研究(1)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