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那座最大最宏伟的宫殿之中,没有半点灯火烛光,更没有歌舞齐奏,只有皇甫纶静静地站在正中央,月光透过高大宽敞的殿门,直直的射在皇甫纶的身上,在大理石地面上投出一道长长的身影。皇甫纶注视着殿门外那承载了所有残酷和伤的黑夜,他知道,整个天下都该沉默安静了。
皇甫纶注视着黑暗,正如黑暗也注视着他,可就算是黑暗也不知道,他正心如刀绞的痛。
之前的皇甫纶也并不晓得自己能赢得最终胜利,内心焦灼而忐忑,在结束后通过调查了解到,若不是红侯遣来的诸葛将军率先阻止赖嬴兵变,怕是也做不到两败俱伤,让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但是若不是两败俱伤,怕这皇位也迟早是其中一家,自己必须心狠,绝不能给任何人再翻盘的机会!
“相比较下,这洪胡二党真是不自量力,有如莺雀弱小。”皇甫纶冷笑。
又想到前半夜自己率领一小众信任的御前军,杀了校尉府上众逆军首领,掌了皇城大军的实权。也是内心激动而又紧张,当赖嬴带着伤兵来皇城军营领兵再与红侯诸葛军对抗时,被皇甫纶一举绞杀歼灭了。
之后皇甫纶率兵直奔帝都广场,看着洪胡二党带着毫无素质的亲兵与诸葛、红侯府残军交缠,当看着皇上领着一众大军围在外面,立刻停止反抗。
“圣上,臣等奉命缉拿洪胡二党,幸不辱命!”一身银甲沾满冷血的红侯屈身下跪向率兵前来的皇帝复命。
皇甫纶没有理会,径直蹬上了小城楼。
“圣上!”听完红侯的话,洪胡二人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想到了那日皇上召二人入宫宴请,说到“红侯府势力太盛,大有将朕取而代之之意,不日后赖将军将率兵攻打红侯府,两位爱卿可愿助朕。”二党势力本就常被红府压制,一听圣上与赖嬴齐心,自然依附。
面对赖嬴,皇甫纶虽不至言听计从,也常被压制不得不从,又加上常在赖嬴面前一副深信谗言逆语的昏庸表象,让自负狂傲的赖嬴野心日益膨胀。
赖嬴与红世荣,红赖两家,本是皇家两大支柱,却不想也因赖嬴的欲望野心搞得二人争斗不断,势不两立。
然而赖嬴不知道的是皇甫纶表面上经常宴请佞臣小人寻欢作乐,但是私下却是利用不起眼的宫中小奴,与红侯府传递消息,承上达下。
宫中奴仆们少有被圣上相信的,所以他们在指定时间里传达送回密信后,也都纷纷丧命。这个年代,一个小小奴仆的死,又能得到谁的关心呢?
在小楼上,皇甫纶气势凌绝,那种威压的气魄让洪胡二党当即浑身发抖,纷纷腿软下跪,他们还算不蠢,只是不够聪明,入了火坑,后知后觉,却也妄想在化成灰烬前保命。
洪韬内心震惊而绝望,昔日那个无比信任自己,纵容自己的少年皇帝,原来一直在演戏,活了大半辈子却被个孩子蒙蔽,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个杀伐屠戮的最终胜利者嘴角扬着抹邪笑,嘲讽?自豪?欣慰?无人知晓。
“众卿们该料到结果,不必朕费口舌吧。”说完手一挥,御前军纷纷搭弓,很快的,箭雨纷纷落下。
是生存的本能让所有人都在努力抵抗,红世荣也不例外。
“红世荣!朕晓你心,但朕也不能再容你!赖嬴杀你全家,朕帮你报仇了。”皇甫纶平静的对下面还在负隅顽抗的红家人说,声音虽然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般一字不差的传进红世荣的耳朵。
一切喊杀声都没了,一切兵器相交刺耳的金属声不见了,楼上的楼下的,身前的身后的,近的远的,什么都没了。
红世荣只听到有人在劝自己安心上路,内心愤怒却又无比绝望,自己的爱妻和一双儿女,就这样无辜的牵连了。“我不怕死,不怕遗臭万年,只怕我爱的人......”
一支支箭矢穿入铠甲刺透了滚热的身屈和冰冷的心,信仰没了,世间大爱小情也都没了。红世荣也是不大甘心,深觉不公。可公平怎会存在这世道上呢?他冷笑一声对这个黑暗的冰冷的世界做了最后的告别。
不恨,但只求,来世,是个乡野村夫,妻子儿女,相伴一生,平安幸福和快乐。
通向帝都城外的那条大道上,一匹马快速驶来,皇甫纶冷哼一声,快速要来弓箭。“朕为你我兄弟二人争得的天下,却非要逆着朕,救朕要杀光的人!”这一箭准确无误的射中目标后,再瞟了一眼楼下遍地横尸的广场,匆匆离开小楼。
脑海中,皇甫纶这么多年所承受的一切都在短短的时间里渐渐浮上心头。从小他就要承受后宫争风吃醋的牵连,明明同父的亲兄弟之间都要相互算计排挤,只有在母妃的宫中才能找到一丝亲情的安慰,快乐,幸福。母妃常常带着自己围在小摇床旁,轻声说:“伯纶,这是你最小最亲的弟弟。你们会是这天下间最默契的兄弟。你觉得他像娘还是你父皇?”
“像娘最好!”皇甫纶不加思考,脱口而出。
“我觉得还是像你父皇,伯纶像娘。”望着母妃幸福的笑着,还有亲弟凌在安稳的熟睡,皇甫纶觉得这样才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事。
皇甫纶不喜欢父皇,因为从小就知道他就是所有麻烦,灾难的来源。从记事起,皇甫纶就在宫中受皇甫勋的欺负,即使在母妃的宫中都免不了让皇甫勋欺负,有时还连累母妃受过,即使如此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从未偏宠母妃,保护好母妃,还有那个楚家,一心只为皇后办事,常置母妃安危于不顾。
皇甫纶痛恨除了母妃和皇甫凌以外的一切,所以他要爬,爬到父皇的位置,才可以让母妃免于羞辱,弟弟免于遭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只不过皇甫纶成功让父皇,朝堂上下相信皇甫勋联合楚家妄想早日成龙,皇甫纶更与赖嬴联合将一个营的士兵诬陷拥勋楚谋反。
事情做就要做绝,皇帝的一纸诏书,认命赖嬴为主将,他便杀尽自己手下南营将士,不给任何一个人可以反驳申冤的机会。楚家上下百余人,皆全丧命,唯有最后一人楚凤儿,尚在皇宫中皇甫骏逸的怀里。
楚家盛极一时,消亡确有如琉璃破碎,眨眼间而已。一步登天的赖嬴缕缕奏请皇上,既然依旧是立楚家血脉为储,一定要狠下心将楚家人杀光,以免死灰复燃,外戚当道。
寝宫外面跪着十三岁的皇甫纶和六岁的皇甫凌,或许皇甫凌不太懂,但是皇甫纶内心极其恐惧,他不停的磕头,他明明是为了消除对母妃不公的一切,为什么最后还要母妃死?!就因为自己是太子了吗?事情越发向不可控的方面发展,他用指甲用力挠地,甚至指甲断了,指腹的皮肉都磨破了,他也不顾了。明明只在一人之下了,明明......却又要受到这个他痛恨十几年的人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只是皇甫纶没有想到一场明明是为了冲破黑暗迎接光明战役,胜利了却是踏上了一条永远孤苦的小船,永无彼岸。海上虽再无风浪,却依旧没有阳光,有的只是寂寞,黯然神伤。
听完皇甫凌对自己说的话,他更是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做的一切都得不到自己最想要得到的结果,反而最爱的人纷纷离开了自己。天下间在乎的两个人,被自己害死的母妃,被自己赶走的弟弟。
有谁喜欢虚伪,喜欢带着面具示人,恰恰唯有这样,才为自己创造了机会,掌握了一切,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自己爱的人。“爱的人”却又都不在了......此时的皇甫纶做着世界上最孤独最虚伪的人,只有自己可以爱了。
走吧,走吧,爱两个人,朕够累了。唯朕一人,如是,正好。
“诸葛好算盘,阻止兵变后,带着亲兵全身而退,任由兵将于红侯派遣指挥。死无对证,很难降罪啊。”在黑暗中,皇甫纶仔细盘算着下一步。
当朝的人怕是都惧怕他了,忠臣心灰意冷,佞臣无势可攀。废除家族势力,任用真才实干者首当其冲。
“报!”御前军校尉跪在殿外。
“嗯?”皇甫纶只轻轻一声,便极有气势的回荡在黑暗中传出大殿。
“侯府中没有找到所说密宗!”这位刚刚晋升御前军校尉的年轻少将肯定地说。
“难道在凌和红一的手里?”皇甫纶心里盘算着,突然冷笑,“朕在,不过也是张废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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