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短亭,送了一程又一程。渡口城郭,马蹄声渐远。白衣男子的策马身影,终究消失在风里。满天翻卷的飞絮,酒家的旗帜舞着,转身那刻,眼睛弥上一层雾气,一切渐渐迷离。
还记得年少初见世卿的那天,春日园中的桃花盛放,树下的他轮廓俊朗,桃花迷人眼,他眉若半月弯,眼中笑意正浓。年懵懂,我痴醉在原地。后来在我的记忆里,他的笑比桃花还要甜。
那时我十六岁,初识情字缠。而世卿已是而立之年。已尝过了人间冷暖。自园中赏花以后我便芳心暗许,从此闭门谢客。三千弱水为他,抚琴为他,提诗句句为他。这一场倾城的相思,终于让我盼来了他。
世卿领我入府的那一天,下着小雨。世卿接过身边丫鬟递来的伞,小心的为我撑着。我低头红了脸颊,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丝帕。从那刻,我便认定此生非世卿不依。那时我以为烟雨只为情留,这场雨可以下到白头。
进府约莫半年,有日,月下与他对饮,小酌一席,我问世卿为何每月总要去长安,而从未带我去。他低头蹙眉,回答的婉转含蓄。他的回避我才懂了原来这杭州的墨色山水,便是他将我藏匿之处。在京城,世卿已有家室,他的妻子便是京城大户沈家的嫡女沈芸曦。
回忆戛然而止,不觉十年如此悄然而过, 飞絮飘满了整条长街。丫鬟扶着我缓缓迎风前行。过了十八天,从战场寄来世卿的书信。信的大意是世卿平安,叫我莫挂念。如遇急事,找城西的孟仁兄相助。
伴着月光我点燃了灯,房外回荡着竹声。我轻轻提笔回信给世卿: “战场马蹄踏星辰,刀剑纷纷,请君一定珍重。
潇潇冷夜,无眠。可知我心浮乱。回首尽是从前。世卿走之后,一夜便是一年。梦里,金戈铁马,硝烟天边四起,战场上世卿的背影,梦难断,声嘶力竭呼喊。恨长夜情不绝。
白天,便是四处派人打听战场的情况,等着世卿书信。独上高楼,眺望远方战场的方向,人比黄花瘦。
一个月后终于等到了世卿的回信,他说敌不胜我军,即将胜战归来。等到胜战归来,便向皇上请旨,接我入将军府,一定要给我一个正式的名分。
接着,我被郎中诊出已有两月的身孕,也算是苦尽甘来。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从此我再也不是孤身一人在等他,还有我们的孩子。
我轻轻抚着肚子,欣喜的说着,孩儿,你父亲就要回来了。我们一家很快就要团聚了。
我轻轻抚着肚子,欣喜的说着,孩儿,你父亲就要回来了。我们一家很快就要团聚了。
又过了两个多月,接到了世卿的第三封书信。打开书信,上面赫然写着:戎疆血战封喉,如若不测来世相见,勿等。
我完全没有料到,跌坐在地上,肚子传来一阵阵剧痛,当下便见了落红,我痛的晕了过去。醒来时,丫鬟红着眼睛正在喂我汤药,我想起身浑身却使不上力气,丫鬟说胎儿保了下来,只是郎中说要静养,不可以再情绪大起大落,否则胎儿会不保。我的嘴脸扬起了一抹苦笑,他若是不在了,我便什么都不要了。便随他一起去了。丫鬟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眼睛更红了:小姐,千万不要这样想。将军一定会平安回来,您也会平安的生下小少爷的。一定会的。小姐求您不要再多想了。快把药喝了吧,碧儿求您了。
在丫鬟的劝说和照料下,我好了很多。每日依旧会到小楼上去眺望战场的方向。只是世卿的书信越来越少,临近产期。我开始愈发的焦灼不安,每天坚持去小楼眺望。
生产那天,接近虚脱状态的我,看着产婆怀里抱着的男婴露出了笑容,我在心里说,这是我们的孩子。
这次,我写了很长的书信,信中写到孩子,并且让世卿为孩子取个名字。
世卿回了信,他说儿子就叫张御,乳名御儿。还说因为我最喜欢那句,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看着信,不禁潸然泪下。 一遍一遍的念着御儿,我们的御儿。
五个月后,战场终于传来胜利的消息。半个月后,军队归来,我抱着御儿,欣喜若狂的去城门口迎接你军队的归来。不料等来的却是他牺牲的消息。他的部下告诉我,将军的尸首已被运回京城将军府中,我竟连尸骨都没有看上一眼,我抱着御儿哭成泪人。
第二日,我便让孟仁哥带着书信,把御儿带回将军府。御儿是将军唯一的孩子,以后老夫人定会好好照顾御儿。
世卿,年少初遇一直都在我心,这么多年不减你我情深。奈何此生与你共聚世梦一场,一生既尽,与你的万般,俱成空幻。生死契阔,与子偕老。
我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血顺着嘴脸滑下来:“咳,,世卿,我,,就,,,,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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