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下午,卜英子肚子开始一阵阵抽搐,平时也听多了妇人们大谈生孩子的经验,估计自己这回恐怕真要生了。
她开始害怕,她无助极了。一个姑娘大年三十不回家,母亲会担心她找她的。
原本天真地以为预产期一到孩子生便会下来,她就会把孩子悄悄送人。
她早已经选好了人家,那家人十多年没有孩子,一定会善待她孩子的。
偏偏世上有许多事不凑巧,你越算它就越算不好,预产期一拖再拖,跟那个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混账男人一样,死命拖着她,戏弄她。每拖一天,她都是少一份耐心,多一份怨恨,每拖一天,她的心在撕咬,魂在燃烧!
过年了,有家难回,这个胎儿已经逼得她走投无路。
今天下午再不回去,又没给母亲一封信,母亲会四处打听,她的事能瞒母亲,可瞒不住别人,会露馅的。
再说小姑从打工的厂里该回家了,妈妈也会直接去邻村问的。
其实她不知道,小姑腊月二十六回过娘家送年货,她母亲已知道了卜英子并没去小姑处。
而此时,恰巧听到了关于几句女儿的闲言碎语,她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乖巧傲性的小女会如此堕落。
为了替小女儿正名争气,召集了儿子媳妇、大女儿大女婿、二女儿二女婿和亲家几家满天下打听。
这下正当过年,大家都在家团聚,一听说卜家美貌大姑娘不见了,都觉得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这等大事一出,惊动更多纯朴善良的父老乡亲们,不少古道热肠的人已经坐不住了,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自发组织寻找寻问卜英子下落。
这么一来,人多势众,浩浩荡荡的队伍凭着零碎信息走村串巷到处询问,一路惹得鸡飞狗跳。
于是,各种猜测,各种流言,各种故事,一个版本一个版本在到处宣扬,附近村子乃至整个乡里的人都知道卜英子失踪了。
学校和派出所都一起介入。
卜英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名”。
山洞里,一阵阵疼痛密集,羊水破了,股股热流不由控制冲向下体,卜英子裤子湿淋淋地,地上也淌了一大滩液体,刺骨的寒风马上让她感到双腿变冷,又腻又恶心,她感到窘迫和恐惧,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实在忍不住脏,脱掉了裤子,把被子盖在身上,她开始发抖,止不住地颤抖。
冷风如刀削般劈过来,卜英子身体更如筛糠,浑身没力气,她疼,她想人来救救她,她脏,脏得这样的天也想跳进水库洗洗。
可,她除了冰雪巡视,无人问津。
疼,一阵阵加重,卜英子含泪受着熬着。为了增加点力气,大年三十别人吃着团圆饭,卜英子弄了几块饼干就着一碗温水慢慢吞咽。
她不想烧饭,她也吃不下白饭。
疼痛开始加重,她想卷缩起来止痛,但她卷不起来,她喊着冷老师名字诅咒,这样能够解气。
疼痛折磨几个小时之后停下了,卜英子也睡着了,她实在没力气了。
黑夜再次痛醒,疼痛加剧,卜英子摸索着打开手电筒,手表快到凌晨一点,此时别家都在守岁,她却孤单一抹身影在寒夜中煎熬待产,这种苦她只要能活着,这辈子就不会忘,她一辈子会咬牙切齿。
她额头见汗,低声哼哼,感觉刀子在她下体绞动。尽管如此,她还是倔强不愿大声呼喊,真觉得好难挺时好难熬时感觉身子撕裂了,她一口气透不上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推她喊她,这种声音此时对她来说比任何东西都要怕,她猛地清醒,看到来人,一阵胆战,原来是王蛤蟆。
这时,天显得亮了,雪也停了,王蛤蟆也笑了:“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啦!你一个人在这怎么回事呢?这样生孩子是会死人的,快,我扶你下山,你就对别人说孩子是我的,我什么事都替你担着,乡政府里找麻烦也有我老爷们挺着,你放心!”
王蛤蟆能说这样的话,明显他揭开被子看过了卜英子身子体。
这时的计划生育非常严格,计划外出生的孩子政府采取措施十分严厉,推墙扒瓦,拉家具,抓人结扎,连灶上的锅也不放过,手段十分极端。
卜英子看着满脸豆瘤的王蛤蟆,一阵恶心,听着王蛤蟆是帮她,可那明明是趁人之危。
“滚!”卜英子嫌恶。
“啧啧!你还犟什么呢?你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啦!你也不是以前那个卜英子,问你好都不带瞧我一眼的。瞧你这个样子,你当大家伙不知道呢?没眼睛?我都豁了我祖产来帮你娘俩,就别不知好歹。”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你家祖产房子本来就要塌,万一政府没动手拆,它已经先倒了,却成了我的不是,这样罪过我担不起。我不需要你这么帮我,我实在不需要。”
要知母亲知道是王蛤蟆孩子,还不得活活气死。
王蛤蟆人丑,心也不咋地 ,平时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老盯着姑娘少妇身体眼珠乱转,没一刻怀好意。
看卜英子到了这个地步还言语尖酸,便沉了脸:“不要好意不识,没有我只怕你死这儿也不知道,你如果肯嫁我,我就好好待你,还有你和你相好的孩子,我会当成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让他受委屈。如果你不肯答应嫁给我,哼,我保证让你无立足之地,生不如死!”
“嫁你?我不如直接死了来得好!”卜英子恨恨蹦出几字。
“嘿嘿,你觉得死容易,听没听说过死也不放死也不让这话儿吗?我不愿意让你死,我能教你想死也死不成!”王蛤蟆干脆耍流氓。
“滚!快滚!”卜英子拉住被角,她感觉肚子又疼死了,扭着身子撕心裂肺哭喊,却显气息不畅。
王蛤蟆看卜英子披头散发,脸色煞白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呼吸高低紧促,十分痛苦,他平生没见过这阵仗,心底里也发怵,在这人命关天档口他不敢胡来,扭头走出山洞。
在洞外想想这样也不行,就悄悄下了山。
卜英子听外面远去,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里。
刚刚挣扎起身,血流出来了,卜英子又跌坐地上,坠胀下身难受极了,本能地屏气用力挤,用力挤。她摸到了一点点孩子的头,心里有了底,精神大涨,拼尽力气最后努力,孩子出来了。
卜英子没有看一眼孩子死活,她恨,恨这个毒瘤毁了她一切,若说还有爱,已被拖后生产的怨念消磨殆尽。
终于去除了这个麻烦,卜英子吐了口气,她急着处理自己身子,由于营养不良,产后的卜英子没了力气 。
忽然,孩子“哇哇”大哭 ,也许是光着身子太冷太冷,马上声音小了。
而孩子许久才哭,估计在肚子里憋长时间闷过气了。
卜英子有点不忍,哆哆嗦嗦划了火柴点了蜡烛,将剪刀在火上烤了一下,剪了脐带,也没把孩子怎么处理,扔在被子里盖着。
她剪脐带看到是个女儿,耳尖有一个黑色心形小胎记,十分醒目。而如此足月的孩子居然皮肤都皱的,很红很小也很丑。
卜英子休息了一阵,恢复一点力气,起身要走,听到洞外面人声沸动,一大帮脚步声逼近。
卜英子听到了妈妈凄厉的声音,心一下子落入万丈深渊!
这一定是王蛤蟆带来的。
该死的王蛤蟆,我要剥了你的皮!
桃花依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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