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吗？

人总是要死的。大人物的死天翻地覆，小人物说死，一闭眼儿，灯灭了，就死了。我常常想，真有意思，我能记得我生于何年何月何日，但我将死于什么时候却不知道。一觉睡起来，感觉睡着的那阵就是死了吧，睡梦是不是另一个世界的形态呢？

老覃头不怕死，为什么呢？谈到死他就像在讲一滴水消失在太阳下，一片叶落在大地上，转而又被风吹散。“一闭眼，什么也不知道了，多好！”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那是健康时的老覃头，头不晕眼不花，村里人说他能活一百岁，年过七十，还能双手打得老虎死。

老覃头经常参加村里其他老人的葬礼，他热心，帮着料理大大小小的事情，熟悉葬礼上的一整套程序。每次帮忙他都是乐呵的，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他要做的就是严格按照流程，帮着他人一路走好。

过了八十二岁，老覃头明显感觉身体大不如前，吃东西没胃口，走路腿没力气，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儿女们带他去医院检查，才知道他已是胃癌晚期。

儿女们伤心欲绝，不敢把坏消息告诉老父亲。只是安慰说没事，医生说要服药补补身体。

每天吃大碗的中药，病情却总不见好转。亲友邻居都来看望，有的提东西，有的塞红包，老覃头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尤其自己的老对头老张头也来看自己，还拉着自己的手说不要担心，想吃什么吃什么，过去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这都是怎么了？老覃头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慌。

他多么希望大家和他说实话，千万不要隐瞒。有什么病就如实说，有什么问题就赶紧治。这么拖下去怎么是个办法呢？拖下去只能是个？难道说？

老覃头倒下了，身体越来越干瘦，不成样子。但家里人让他吃什么药他从不拒绝，让他早睡就早睡，让他戒酒就戒酒。老覃头总在问，这病怎么还不好哇，吃了这么多药了。

老覃头舍不得死，他还想着明年去庙里烧香拜佛，还想着村里的老宋头中风在床快不行了，自己还得去送送他。他盼着快点好起来，恢复往常一样的轻松和灵便。每天散步不吃力，还能干点农活。地里的包谷快要熟了，往年自己一点一点收，都不耽误儿子儿媳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