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结束以后我坐在已然破破烂烂的屋子里，挨着墙根看他们走来走去。忙碌的领头人半张脸还接着机械管子，疲惫的游人在废墟里拾拾捡捡，最后揣着零星的碎石走了。我看他们拆下帘布，抱起木板，缝补着又拆毁着。这片角落不会有人经过，我什么都没做，也没人看着我。
我说，那我出去看看？
半张脸接着管子的人头也不回，说记得回来。
于是我从他们的废墟里走开，翻过烧了一页的封面看到盛着灰烬的现实。我看到游人的脚印，他往更深处走去了，但我厌恶那股烧焦的味道。灰烬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往外面走去。
我拖着我不算康健的身体爬山，心怀对人类总体思想的敬畏观赏了薄雾中的日出。我从山间的清晨中走过，在山腰遇到了飞去的鸟。看着它们消失时我意识到露水打湿了相片。我从山顶走回山脚，一边模糊而摇摆地感慨着人类自身的渺小，一边诚恳地反省我和我们的过去。末了我说谢谢，我得是得到了我该得到的东西了。然后继续走，不那么意外地继续写，可惜这世界还是一个巨大的骨灰盒。
我在高处兢兢业业地透了口气，也不算是，可能是吹了捧灰。然后我捏着相片往回走，路上看到游人的脚印，泥泞积起一层。我在屋子门口敲门，等了半分钟，推门进去。看到管子散在地上，他们都坐着。
我想他们这种人总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罪状上的，和我这种人不一样。所以他们的骨灰还要散在泥泞中，由不负责任的人舀着。我就是那个诚诚恳恳兢兢业业心安理得地逃了的，在巨大的骨灰盒里，把他们的坟从一摊死灰中迁进另一摊。
“哎，毕竟，”我说，“毕竟我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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