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猪肉炖粉条子
家乡有很多好吃的,都深深的扎根在我们每个人的脑海中,能生活在我的家乡是值了。家乡人的敦厚,家乡人的诚心诚意让人忘不了,家乡人都是把最好吃的拿出来,给且(客人)吃,不管家里过的是啥日子,只要是家里来了且,都要过上最奢侈的日子,不这样做,就过不去。为且出去赊、借、匀是家乡的常事,将且打发走了再说,且走之后重过穷日子,没有且的日子,才是家乡人过的日子。
也正是我家乡人这种豪放的做法,养成了家乡人处事的品格,我庆幸我出生在这个有特点的地方,是家家要脸儿,家家好客的地方,这里许多好吃的东西不是给自己预备的,这里的人过日子舍不得吃那些个好东西,都知道节俭,连一分钱一粒的糖球都舍不得给孩子捎上一粒,可从不在且身上节省,眼看着孩子衣裳破了,也要让且吃好、喝好,肉照样吃,酒照样喝,我家乡的人一直都是这样尿性,如果他乡人知道这些细节,知道家乡人是这样待客,把最好的奉出来,靠挪借来招待且,那么,这些个且定会被感动的。
很多个好吃的饭菜是当地的,但是,当地人并不是常吃,比如说猪肉炖粉条子,就是我家乡的,人人知道,家家会做,可不是家家顿顿吃,也不是随便吃的,就算是现在日子富足了,猪肉和粉条再不是稀缺之物,也不是常吃的菜。
是我刚上学离开家乡那个冬天,放寒假,一路上火车,汽车的倒换车,第二天日落前才能赶到家。一到家,家里跟过大年一般,全屋子里充满了喜气,我也顾不上冷的感觉,更没有累的意思,忙打开人造革的黑提包,拿出来少得可怜的心意分给家人,那时学校一个月给我的补助是14元,能带回啥好玩意儿?可是,家里人觉得我带回啥都是好的,那是我的心意,特别想说的是奶奶的老三样,一是梳噶嗒鬏的网,二是尖袜子,三是青色绑腿,奶奶叫腿绑,它跟红军、八路军的绑腿不一样,奶奶的绑腿只绑脚脖子,冬夏都得绑,一天也离不开腿绑。我回家,家里也算是有了新感觉,我带的东西不在于多与少,毕竟是城里的玩意。
我那小脚奶奶打起精神,扔掉火盆,搁下烟袋,挪移了烟笸箩,下地为我张罗吃食,我有意下土豆窖,奶奶怕我弄脏衣裳,我准备到柴火栏子去抱柴火,奶奶也不允许,让弟弟去,我选择灶前烧火,奶奶又说我一路风尘劳累,其实,我哪里怕脏怕累,硬是撵我屋里待着,把我当功臣,当成英雄归来,家人像众星捧月亮一样捧着我,逼着我脱了鞋,上炕里暖和着。
弟弟承担着我过去的工作,放上八仙桌,酱碟子里新捣的酱,咸菜碟子新捣的咸菜,摆在我的面前,不一会儿,弟弟端上来的是猪肉炖粉条子,那色彩我太熟悉了,红亮红亮的,猪肉也是红亮的,特别是瘦肉红得让人发馋,那粉条子是红得透明,让人食欲大増,弟弟就摆一双筷子,我叫谁,谁都不肯陪我吃,都告诉我说吃不下,我对哥哥说:"陪我吃一口!这样的美食,既便是吃过,也能造一碗!"
哥哥说:"我们不知道你今天回来,觉得差不多你该放假了,若知道是今天,我们就等着你了,明天咱们再一起吃,明天我陪你喝一口!"
弟弟也不肯陪我,奶奶就更不上桌子,并催促我快点吃吧。弟弟问我:"碗架子里还有剩酸菜,还没有凉,你要不要?"我知道奶奶的做菜手段,特别是对用米汤炖出的酸菜另有一种留恋。
没有人陪,我端起饭碗,夹口粉条子,真的是香到家了,又来块瘦肉,那口感弹牙,香味没等咀嚼,便从牙缝里跑出来,腻得人不得不经常性的去舔舐,我特别注意的是被锅粘着的粉条,就叫锅巴菜,干巴巴的,特别地有滋味,锅巴菜比别的要香很多,奶奶做菜总有锅巴菜,我就得意于这口,就连炖豆腐也有锅巴菜,奶奶的火候拿捏得准,奶奶会听声音,从不糊锅,锅巴菜是我的最爱。
我太熟悉家的习惯,让弟弟把我碗里的饭倒在锅里,让饭搜一搜锅底剩下的残余,就等于饭里拌了菜汤,不,还不是汤,奶奶炖菜一般不留汤,猪肉炖粉条子没有汤,就是油和碎菜,把饭倒锅里反复一搜,小米饭多了菜味儿,是格外地香。
我本不想麻烦别人,又不好说不要剩菜,弟弟将酸菜端上来,又给我剥蒜,咱家的蒜太小,蒜瓣也小,一口一瓣不觉辣,哥哥又在灶坑里出溜红辣椒,我伸手接,哥哥怕辣着我那小嫩手,直接就手撕碎放在酸菜盘子里,我都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些个伺候,一家人就像伺候且一样的伺候着我。
这顿猪肉炖粉条子真的是香,我不是吃第一口,是就我一个人在吃,我不说出来,没人知道那个香味,那味道让人满足,那份服务是顶级的,到现在我也报达不起家人对我的关爱,更对不起家乡人对我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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