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关
楼下已经没有我的车位,虽然我的车很小,还是要开到离家有段距离的路边才能停放。这段距离不长,穿过巷子,拐个弯,再沿着小路走上不到十米就到了,三五分钟足矣。我每次都是要五分钟才能到,因为小路的旁边有个菜畦,我很喜欢这片小菜地,总是不由自主的驻足看上几眼。农民的孩子对于土地大都有着天然的亲切感,我也不例外。
菜畦不大,顶天也就有十几个平方,蔬菜种类倒是不少,韭菜、萝卜、生菜、小白菜、辣椒,有时还有几株黄瓜,一小块一小块的,总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样子,很是惹眼。寸土寸金的城里,想要保留个菜畦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这里是个等待拆迁的老居民区,私房前恰巧有这么一点空地就被充分地利用了。
菜畦的主人是位七十多岁的老阿婆,满头银发,一脸的褶子,瘦弱的身体显得很是苍老,手脚也不是那么灵敏,经常拄着一根棍子,腰弯的很低,原本就不高的个子,更显得有些小了。我很多次见到她拎着小水桶给菜畦浇水,于是我断定她是主人。至今,我们没有过言语上的交流,但每次路过,看到的时候,总有一些善意的微笑。还有一次,儿子扁桃体发炎,爱人说大青叶可以治疗,嘱我去找些来。我想起来,那片菜畦的边上似乎有这么几颗。去的时候,阿婆并不在,原本我不好意思直接摘取。旁边的邻居看出来我的意图,告诉我说,没事的,阿婆很好的人,你摘几片叶子,不碍事的。我在得到绿色养眼的福利之后,又得到了大青叶的实惠。
那之后,我对这个菜畦更有兴趣了,哪怕是散步的时候,也经常溜达到这边看看韭菜又长高了没,萝卜发芽了吧,那生菜可以吃了,倒不是想去占占便宜,纯粹地想去看看,心里舒服。
很小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鲁迅先生对他家后院里的园子就很有印象。有这么一段话,我记忆犹新,“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鲁迅家的园子自然比这个大的多了,今年暑假,我特意带着儿子到绍兴去看了看那片菜地,已经物是人非了,站在那里,熙熙攘攘的游客来回穿梭,自是无法体味鲁迅小时候的感受的。
八九十年代的北方农村,还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几乎家家都有一个菜园子,种上各种应季的蔬菜。我家也有,在村子北面,一块很大的承包地里专门隔出来的,大约两分地的样子。父亲在菜园子边上种上花椒树,一方面可以收获不少花椒籽,另一方面也作为篱笆墙,挡住村里跑出来的猪、羊之类家畜的靠近,花椒树上长满了荆棘。园子里有辣椒、西红柿、茄子、黄瓜,还有父亲最爱吃的芹菜,一畦一畦的,每畦都不大,但足够一家几口人吃了。每到春天,父亲还会种上菜瓜、西瓜之类的留给我们吃。因为家家都有菜地,也几乎不用担心被偷,除了一些调皮的孩子摘些瓜果之类的吃。父亲还在园子里打上了一口井,专门用来浇水。有了水的滋润,菜长的自然好了,加上父亲的精心照料,煞是旺盛。有一年豆角长的实在是丰收,只一畦每天就可以收到十几斤。拿去送人都很不好送,因为几乎家家都有。母亲就让父亲拿去集市卖,父亲不干,他是个骄傲的人,商贾之事有些不屑的。母亲自然是弄不动的,她又不会骑自行车。后来,抓住了我,让我去卖菜。
我也不想去,但母亲说,卖菜的钱都归我支配,那就有了撇开颜面的动力了。在母亲教会我用杆秤之后,我骑着自行车出发了,自己村里还是抹不开面子吆喝的,东面的张庄、南面的郑楼和徐庄是我销售的目标。在进村子之前,我还特意大声地喊上几嗓子,再实验性地吆喝几句给自己鼓劲。可是进村之后,还是不好意思喊,见到人堆,我就急匆匆地窜过去。后来还是一位大爷看到我自行车上有菜有秤,估计我是卖菜,要买菜,这才开了张。一旦做成了第一桩生意,下面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脸皮越来越厚,没多长时间就把菜卖完了,得了八块多钱的零花钱。那时候,八块多钱是可以买到两斤猪肉的,含金量比现在高多了。那之后,我又去卖了几次菜的,只是卖菜的钱就不归我支配了,好在还有十分之一的提成,让十几岁的我还有点干劲。现在想来还是挺有趣的一件事。
有片菜畦是我的梦想之一,我想要的生活,和老舍先生差不多,一片院子,几间房屋,三五口人,健健康康地。《我的理想家庭》里老舍先生描述说,院子里要有一块能够打太极的地方,而我却是在院子里要有一块能够种点青菜的菜畦,哪怕不大,有就好。
现在住在楼上,自然没有这个福分了,阳台上的花盆里倒也能种上几棵细菜、香葱之类的,但也太小了。夏天的时候,我特意找了个大点的花盆,埋进去几粒辣椒的种子,后来还结了不少的青椒呢。
菜畦,吾所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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