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如霜

        沙漠，无边无际、无语无声。

　　夕阳，渐行渐远、渐去渐落。

        在一眼望不到边儿的沙漠上，朋友们安排我们来到这里后的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或说是唯一的一次沙漠游。

　　所谓的沙漠游，无非就是用车把我们拉到一片茫茫的沙漠之中，任凭我们在这片昏黄的地球角落吼一番、跑一番、疯一番，演绎一番年少般的无拘无束，再由对方领导陪同，安排一次沙漠晚餐。然后，打点瞬间自由，包裹瞬间欢悦，带着几分疲惫的满足，再回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家”去细数岁月盘踞的日子。尽管如此，年轻如昨天的我和不年轻如今天的我一样的同事们，还是像沙漠中圈围了许久的骆驼一样，奔越向前方突兀而弥漫的沙梁。那跳跃的剪影在落日余辉里夸张地放大；一串串欢笑似幼儿园围墙挡不住的、不知忧愁的、幼稚而天真的喜悦，在余温尚存的沙里涌动着，随一行行飞奔的脚印烙在沙梁上。

　　除了几台保障车辆和陪同而来的人员，此刻绝对再看不到任何带有生命色彩的一切。没有想象中的沙漠游乐场，也没有用橡胶轮胎围成的赛车跑道，更没想象中可以消费几利亚尔的小买卖。有的只是沙漠。远远的，还是沙漠。可是，出发时幻想驾驶沙漠摩托的事儿，却分明已被瞬间包围的舒畅感冲荡得无影无踪，就像那一行行脚印，只忙于眷顾沙梁上渐渐消失的夕阳，而不知沙梁的那头其实已慢慢爬出了一轮淡淡的浅月。更忘了骆驼明天依旧要在围栏里等候，等候解开锁住渴望奔越的自由；等候围栏的门再次开启；等候满载负荷去跋涉。

　　空旷的沙漠很快就被月光笼罩了。月光笼罩下的沙漠静谧而沉稳，就像忽然酣睡的一席幽梦，凝在月光下。此刻，一眼看到迷蒙且透彻的月色，还真有点柔情似水的感觉。那种随喜悦踩踏飘起的沙尘味儿还依依不舍地绕在面前，可沙梁却已渐渐变成了黑魆魆的一抹油彩，贴在仿佛目光都够不到的天边。谁都知道那段距离其实并不远，可是谁也没有去尝试探寻的冲动，因为目光深处似乎总有一种黑魆魆油彩后面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搅在心里。

　　沙漠晚餐热烈而丰富，笑声和烤肉的味道一起漾在月光下。发电机轰鸣声则被一串儿连在两辆车之间的耀眼灯光挡在暗影里；咖啡壶在火堆旁咕咕嘟嘟地喘着粗气，不知是谁在火堆里偶尔加了一把柴，窜起的火光一下子就印在了月色上。月色和火光融在一起，眼前倏地亮了许多，身后却突然暗了许多。

　　当发电机停止发电时，那串耀眼灯光仿佛在刹那熄灭间又豁然明亮且一下子就浸在了月光里。月光下的沙漠也陡然宽阔起来，空荡荡像平静的海，虽然听不见一丝涛声却给人一种海风袭来、心胸顿朗的感觉。月空则像梦中的海一样，深蓝中泛着清澈，虽然看不到一片浪花却给人海的畅想。月亮挂在天上也浮在海中，只是一个轻轻招手，便把这沙漠和天空都淋上了海的色彩。

　　空旷的沙野迷蒙悠远，像羞涩的处子，静静地倚卧在月光下。月色如梦亦如诗，月光如水亦如潮，染就这天地间一片梦幻般的迷离。

　　沙漠中的月色很美，美的让人忘了沙梁上曾追逐的夕阳；美的让人忘了来时那道清晰的辙印还连着沙梁后的一道围栏；美的让人忘了骆驼跋涉的故事。

　　沙漠中的月色真的很美，可我心里一直装着的却是那句“月是故乡明”。尽管我知道，无论人在天涯何处，月为同一轮，色为同一色，不同的，只是心境而已。

　　今晚月色很美，但我仿佛读到了月冷如霜的淡淡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