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每日吃了饭,如和尚念经般的和一堆冰冷的铁模具搞成一块儿。繁重的劳动不仅消耗着他的体力,也挑战他的耐力。劳动也能让一个懒惰的人拾回自信脱胎换骨,这些正慢慢在小张身上践行。
每当他被枯燥乏味的工作无休地折腾着,那些偷奸耍滑、想极力逃脱束缚的想法便冒了出来。然而这些自然逃不掉老杨的法眼。因为他早已安插“眼线”在他身上,就是怕自己偶尔被厂子派去公干,让这小子有机可乘。
小张偶尔也会带着小情绪灰头土脸跑来他面前,言语含蓄说要撂挑子走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杨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经历过,他并未言词强迫,只说了一句,行啊!等你赚够了欠我的钱,可以离去,但我要先声明,厂子有死规定,必须三个月学徒期满才给发工资,期间擅自离职,一分没有。
小张顿时傻了眼,领不到工钱等于之前的力气白出了,汗也白流了。“活脱脱一个万恶的资本家。”他小声咒骂几句,缩着脑袋乖乖干活去了。
不些日子,小张在老杨的监督下结束了三个月的学徒。当他把一个囊鼓的信封交到大美手上。大美猴急地用几根细长白皙的手指捻开信皮,看到里面的一沓红湛湛的票子,她百感交集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小激动。记忆里,这是和她成亲后小张拿回家最多的钱。
大美忽闪的眼睛里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她含情脉脉地看向小张,尽管她什么也没说,小张还是从她泛红的眼眶中感受到了妻子内心的喜悦。谁不爱钱啊!谁会看着钱不心动!他是这样,大美更是如此。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让大美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尝到钱带来的快乐,大美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做好了饭。丈夫吃了饭上工走了,她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家里的卫生,此刻她的心情,犹如这亮堂堂的地面,清爽极了。
每天等丈夫回家吃饭,成了她最主要的事情,她再也不会整天的无所事事,想着今天去这里逛,明天去那里浪。她甚至下了决心,要改掉自己乱花钱的毛病,还要去找一份工作,她要为这个家攒钱,给孩子进城买商品房,尽管目前这些仅是想想并没有能力做到,但这在以前,就连想想,她都觉得奢侈。
大美穿衣开始朴素待自己越来越贴心,这些令小张惊讶不已。他心里喜面上悦,觉得这才是夫妻该有的样子。他能觉察到,因为自己勤奋的做工,和爱人大美心贴的更近了。他也慢慢的从亏欠大美的想法里走了出来。夫妻本是同林鸟,经济一体相互扶持这也都是应该的事儿啊!
在这之前,他对大美提出的过分要求都百依百顺,是因为她刚过门不久父亲就病了。躺在医院三个月之久的父亲,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就连大美带来不菲的嫁妆也搭了进去。每每想起这些,他都觉得自己亏欠了人家姑娘。他想用补偿的方法换回他男人的颜面,于是他出去做工赚钱 但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收入,再加上大美花钱大手大脚,让这个本不富裕的家,不见起色而且越发的困窘。
小张在车间一改邋遢的作法,不光干活勤勤快脏活累活也抢着干。这些令老杨和其他徒弟刮目相看。小张是靠走关系来车间早就不是秘密了,但是这关系走的却是他们的师傅。往日,大家对小张工作期间嫌东嫌西挑挑捡捡的做法十分鄙夷,要不是有师傅这层关系在,他们早就对他甩脸子了。
现在他的改变又是真实的,他不仅活儿干的越来越好,与车间工人的关系也有了很大改变。
老杨每天笑嘻嘻地看着小张,就像老母亲看自家的娃一样,越看越欢喜越看越顺眼。到了月末做账的日子,他把大徒弟叫到身边讲述了小张“曲折”的故事,并试探性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要把这个月的先进让他来做。
本以为徒弟会反驳他的提议,没想到他的话刚落,徒弟就抬起屁股冲着他讲:“师傅,我完全同意您的想法。小张现在需要的是鼓励,就像您当初对我一样,如果您那次没把先进让我来做,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太能明白被人中肯的感受,对于一个常年徘徊在水塘边缘的人来说,鼓励,就是将他拉回岸上最有力的武器。”
月末总结大会上,当车间主任大声宣读名单上小张的名字,一阵儿热烈的掌声在空旷的车间里响起。小张颤着身子走在台上,当他怀抱着红灿灿的奖章,竟然像个做了好事受到表扬的小学生,激动地哭了。他看着坐在观众席上的老杨,情绪异常起伏。
晚上,老杨刚和妻子吃了晚饭坐在电视旁边,听见外头响起清脆地敲门声。妻子开了门一下子愣住了。
“嫂,嫂子您好,我和小美是来还钱的。”小张站在大门口朝着杨妻堆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因为一直没受到主人邀请,他脸臊得通红,杵在门口不知是进还是退?
俗话说:张口莫骂赔礼者,伸手不打笑脸人。杨妻看到自己面前的夫妻俩,一想起大美在商场里高调地挑选项链那一幕,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见到二人笑脸相迎还说是来还钱的,如果再朝人家蹬鼻子上脸,那就太显出自己的心胸狭窄了。
小张两口子一进门,大美就收敛表情 ,弯腰朝着坐在沙发上的老杨鞠了一躬。
“今天我们两口子不光是来还借您那八千块钱的,更是来感谢杨哥的。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大人有大量,不仅把小张从旁门左道里拉了回来,还救了我们的家庭。小张把前前后后的事儿都和我说了,就是亲哥也不会像您这样帮衬他。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别看大美平时好穿衣打扮没什么文化,说话办事却是一套一套的。虽然这话被粉饰后漂亮了一些,但是细细琢磨着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要是当初没有老杨追在小张屁股后面,把他从赌场里拎出来?如果当初老杨不以还钱为名,要挟着小张跟他去厂里做事?如果当初老杨不把先进的名额让给他,小张怎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人做事儿?
多么庆幸有你这样的朋友
多少次停停走走
十字的路口
多亏有你鼓励和加油
为我驱赶无数次的烦忧
情比深海更深厚
出来杨家,小张和大美肩靠着肩手拉着手,在这霓虹灯璀璨的城市街头缓缓走着。当走到一家鲜花店的门口,从敞开的大门,流淌出由内地歌手李佳璐演唱的《庆幸有你》这首歌。
生活有多种的经历,幸亏身边有个不离不弃的你。小张听了百感交集,他觉得这首歌就是为自己写的。当他回想起了自己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再垂眼看着身边不离不弃爱自己的妻子,更加感慨万分:生命里能遇到杨哥这样的兄长,是何等的荣幸与幸福啊!
外头起风了,风摆动着他们单薄的衣襟,如银的月色像个调皮地孩子粘在人的身上。它一会儿爬上树梢,一会儿又打着滚儿蹿下地面。此时,脚底这条银波闪闪的马路,似一条长长的无限延伸的金丝带,吸引着人们一步一步朝着前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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